第二章 45. 和组织者作家在一起(第2/3页)

苏莱曼•阿伊切里克为了摆出他们之间的分歧,他开始阐述自己书上和《组织》杂志上的观点。在阐明自己的观点时,他皱起眉头,狠狠地看着雷菲克,仿佛是在想:“快,说出我们的分歧所在。”当他悠长地把自己的观点概括完后,他走出房间去厨房端茶了。

雷菲克甚至没去想他的那些观点。因为那是他每次听到都觉得是正确的东西。苏莱曼讲话时,雷菲克只注意他的动作和激情。他嘟囔道:“是的,光明即将来临!”他很好奇苏莱曼•阿伊切里克为什么会不时地烦躁一下。

组织者作家手里拿着茶杯回到房间时依然还是那种烦躁的样子。他说:“既然您认为我的观点都是对的,那为什么您的计划是和我的观点相矛盾的呢?”

雷菲克竭力让自己保持礼貌,他笑着说:“但我仍然没看见它们之间有什么矛盾。”然后他根据他们之间来往的书信,开始说他们共同的观点。

苏莱曼•阿伊切里克打断雷菲克的话说:“您所说的共同之处仅仅在于激情。让我来跟您说我们之间的分歧:您不明白改革的惟一力量是国家和这个国家的领导班子。您只想着要给农民带去某些方便,让他们在更好的条件下生活,给他们带去某些现代的技术。这是最终我们都希望的。但您首先,而且仅仅就想到了这些。有一点您不明白,那就是这些东西不会立刻就有,更不会自己冒出来。首先国家必须更加强盛,必须保持原有的实力,并用这种力量去摧毁前进道路上的障碍。首先应该是国家!您不明白在我们这里国家有它自己特殊的地位。”

雷菲克说:“我一直都在想我们是有自己特色的。”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绝望,他感到害怕了。他嘟囔道:“我真的有点糊涂了。”

组织者作家说:“我们和我们是相似的。”

雷菲克兴奋地说:“对,我正是这么想的!”

“您是这么说的,但除了说要改变农民的生活方式,您没能提出任何别的建议。”

雷菲克说:“农民的生活状况很糟糕。这点我在铁路上都看见了。”

突然苏莱曼•阿伊切里克站了起来。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笑着说:“您去了那里,可怜他们了。我也可怜他们。以前我也努力想成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后来我学会战胜自己的感情了。您也要学会。那个时候您写出来的东西就会有价值了!”他用不再掩饰的粗暴说完这些后又重新坐了下来。“改革的成功和国家的进步靠的是这些农民。如果我们感情用事,把手上所有的一切都还给农民的话,我们用什么来建设工业?如果我们没有工业,我们就会被帝国主义吞噬掉!”

雷菲克说:“是的,没有工业非常糟糕!”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了。

“您既赞成这个,又坚持要那个。但二者是不可兼得的。当务之急是建立国家工业。这个行动其实已经开始了,但又被停下了。现在我不知道伊斯麦特帕夏会做什么,但一个国家是一定要有工业的。这也将从农业,也就是您可怜的农民那里来获得。”

雷菲克说:“至少可以解除农民身上的地主压迫……”他再次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苏莱曼•阿伊切里克笑着说:“您知道这是改革做不到的事情。布尔什维克主义者想这样做,但他们在土耳其根本没有发言权,因为他们没有后台。他们能做的就是最深刻的批判!”像是可怜自己以前的同志们那样,他笑了笑。然后他又突然生气地说:“理想主义不是件坏事,但我认为做点实事会是件更好的事!”他气愤地问道:“我们怎么会说起这个?是的,改革触及不到地主!”

雷菲克嘟囔道:“改革竟然做不到这个……”

苏莱曼先生说:“但改革还是取得了一些成就。农业税不再征收了,兵役制上的平等也实现了,那个养路费,也在两年前让我们给取消了。”

雷菲克说:“养路费是一种可怕的非常征用,您大概知道,不交养路费的结果……”

“我知道,先生。我全知道。如果您有兴趣,我还可以跟您说说戴尔西姆行动。我知道所有的罪孽,我也接受所有的罪孽,因为我相信没别的路可走!如果您也想有所作为,想为国家做点贡献,您也必须有接受罪孽的勇气……其实我也不能说它们是罪孽……因为为国家做的任何事都不能算罪孽。但是您,用您那怪异、不寻常的视角认为已经实施的某些改革是罪孽的,所以您会做出那错误的计划!想一想改革是什么?改革就是把对人民有好处的东西带给他们……”

雷菲克想:“是的,我是个笨蛋!”他害怕了。“我做这些计划是为了给我的生活指明一个方向,为了给自己的生活赋予一个目的。我可怜了那些农民,而最终知道所有这些都是荒唐和空洞的。”他感觉自己像个罪犯,一个游离在社会之外的怪物,一个变态的人。他坐在那里,向前微倾着身子,一边轻轻地点着头,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原来我想的事都是错的,我是一个幻想者。我读了卢梭……我从伊斯坦布尔逃了出来……我看见了农民的贫穷……但我错了……”第一次他没有觉得游离在社会之外是件可怕的事。他想:“我只是想做些什么!我仍然这么想。”

他看着苏莱曼•阿伊切里克说:“唉,那么我可以做些什么呢?”随后他似乎对自己这种随便的态度感到了羞愧。

苏莱曼•阿伊切里克说:“您可以和我做一样的事情。”

雷菲克想:“他在做什么?他是安卡拉经济局长、一个国家公务员……如果我是公务员,我也会接受他们所做的一切。如果我反对,那我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苏莱曼先生说:“我们可以给您找一个好的职位。听说农业部要发表您的书。尽管我认为不对,但这并不重要!最终是一个服务,可以表示您的善意。您可以在经济部工业考察团里找个位子……可能我也要过去,因为您知道,首要任务是建设一个强大的工业……”

雷菲克叹息道:“我既不能和国家站在一起,也不能反对国家!”

组织者作家说:“这是对的!”他也第一次像是有点悲伤地说:“但您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要么和我站在一起,要么反对我们……您知道反对我们的那些人。”他用手指着左胸说:“这边是共产党人。他们没有任何影响力。有的人很遗憾还在监狱里。”他又用手指着右胸说:“这边是自由主义支持者,实业银行那伙人,假的自由主义者……您读过阿呵奥鲁•阿赫梅特的《国家和个人》吧?……但阻碍我们组织运动的既不是共产党人,也不是自由主义者……是反动派和改革的敌人阻碍了我们。他们在一夜之间就把我们给取缔了。您知道那个《安卡拉》小说的作家是怎么被他们发配到地拉那[1]的吗?现在我们可能要和伊斯麦特帕夏一起重新开始。您可以和我们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