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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得出神了。我意识到,其中一个女人的孩子正着魔似的看着我。我心里烦了。我来想点别的事情吧,我想,但还是无法忍受,我起身拿起了瓶子。

“我过会儿再来。”

我出去了,走向杂货铺。孩子的好奇心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小时候我自己也会常常感到好奇。我曾经以为,这是因为我妈妈没结婚就生下了孩子,但那是后来的事情了,是妈妈说我爸爸不是亲爸爸之后的事情。

“雷吉普伯伯!”有个人喊道,“你没看见我吗?”

是哈桑。

“我确实没看见,”我说道,“我愣神了。你在这儿干吗呢?”

“什么都不干。”他说道。

“快点回家做你的功课吧,哈桑,”我说道,“你在这些地方能干什么呢?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为什么不是?”

“孩子,你别误会,”我说道,“我是说你要用功学习。”

“伯伯,早上我学不进去,”他说道,“太热了。我都是晚上学。”

“晚上要学,早上也要学,”我说道,“你想要学习,是吗?”

“我当然想要了,”他说道,“学习也不像你想的那么难,我会学得很好的。”

“但愿如此!”我说道,“你现在快回家吧。”

“法鲁克先生他们来了吗?”他问道,“我看到那辆白色的阿纳多尔车了。他们好吗?倪尔君和麦廷也都来了吗?”

“他们都来了,”我说道,“都很好。”

“向倪尔君和麦廷问好,”他说道,“事实上我刚才就看见了。我们以前都是朋友。”

“我会跟他们说的,”我说道,“你快回家吧!”

“我现在就回去,”他说道,“但是雷吉普伯伯,我想求你点事。你可以给我五十里拉吗?我要买本子,本子都可贵了。”

“你在抽烟吗?”我问道。

“我是说我的本子用完了……”

我把瓶子放到地上,掏出二十里拉给他。

“这不够。”他说。

“得了,得了,”我说,“我可是要生气了。”

“那好吧,”他说,“我只能买一支铅笔,没办法啊。”他正要走的时候又停住了,“别告诉我爸爸,行吗?”他说,“他又会瞎难过的。”

“是呀!”我说,“别让你爸爸难过。”

他走了。我拿起瓶子,去了纳兹米的铺子。一个顾客都没有,但纳兹米却很忙。他正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后来他看看我,我们聊了一会儿。

他问起了他们。我说他们都很好。法鲁克先生吗?我为什么要说他喝酒的事情呢,他本来就知道,他每天晚上都过来,买了一瓶又一瓶。其他人呢?他们也都长大了。我看见那个姑娘了,他说道,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倪尔君。她早上的时候会来买报纸。她长大了。是的,她长大了。另一个才是真的长大了,我说。是的,那个,麦廷。他也看见他了,讲了他是怎么看见他的。就是这样,这就是我们所谓的聊天和友谊。我们彼此讲着我们所知道的事情,我喜欢这样,全部都是些词语和句子,我知道很空洞,但我还是这样打发打发时间,心情变得愉快起来。他把东西都称过包好了。我说你把账写在一张纸上吧。然后我回家抄在本子上,月末的时候,冬天则是两三个月一次,把开支一块儿拿给法鲁克先生看。法鲁克先生,这是账单,我会说,那是多少多少,这是多少多少,您看看这账有没有什么差错。他从来不看。好的,雷吉普,谢谢你,他会说,这是家里的开支费用,这个是你的工资,他从钱包里拿出潮潮的、皱巴巴的钱递给我,那钱带着一股皮革味儿。我会接过来,数都不数就放进兜里,我会谢谢他,想马上说点别的事情。

纳兹米把账目写在一张纸上给了我,我付了钱。我走出铺子的时候他突然说道:

“不是有一个叫拉西姆的人吗?”

“卖鱼的拉西姆。”

“对,”他说,“听说昨天死了。”

他看着我,我什么都没说。我拿起了找回的零钱、网兜和包。

“据说是死于心脏病,”他说,“后天中午他的儿子们一回来就要安葬他了。”

就是这个样子,一切都离我们的话语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