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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会先去医院的,对吗?”我问道,“不过,别着急走,我再给你们一人端杯茶来。”

“好的。”

我下了楼,把茶给他们端了过去。倪尔君和法鲁克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我没告诉过你扑克牌的主意吗?”法鲁克问道。

“说了,”倪尔君说,“你把你的脑袋比作核桃,还说要是有谁把它摘下来,打开来看的话就会发现里面曲里拐弯的全是历史蛀虫。我还对你说你是在胡说八道。不过我觉得这些故事倒是很有趣。”

“没错,都是些有趣、荒谬的故事。”

“不,不,”倪尔君说道,“我可不觉得它们没有意义。”

“战争、抢劫、凶杀、帕夏、强奸……”

“它们并非没有意义。”

“骗子、瘟疫、商人、纷争、生活……”

“你也知道的,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因。”

“我知道吗?”法鲁克问道。他沉默了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有趣、荒谬的故事,啊!”

“我的胃有点恶心。”倪尔君说道。

“我们该走了。”麦廷说。

“你为什么不留在这儿,麦廷?”法鲁克问道,“你总是去游泳,你回伊斯坦布尔干吗?”

“我必须要把因为你们的麻木而让我无法挣得的钱给挣回来!”麦廷说道,“整个夏天我都要在姨妈家教课,一个小时250里拉。可以吗?”

“我怕了你了!”法鲁克说。

我下楼去了厨房。我在想着什么东西能让倪尔君的胃舒服一点。伊斯玛依尔突然站了起来。“我要走了,”他说,“哈桑四处转完了就会回来的,是吗,雷吉普?”我想了想,说道:“会回来的!不管他去哪儿,都会回来的,不过你给我坐下,伊斯玛依尔!”他并没有坐下来。“他们在楼上说什么呢?”他问道,“要我上去道个歉吗?”我吃了一惊,想了想,然后说道:“坐下,伊斯玛依尔,别去。”正说着,我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声音。老夫人正在用拐杖敲着地板。你还记得吗?我们停下来,抬起头朝楼上看了看。之后伊斯玛依尔坐了下来。拐杖又敲了几下,像是在敲伊斯玛依尔的头一样。接着我们就听到了那苍老、无力却总是不嫌烦的声音。

“雷吉普,雷吉普,楼下怎么了?”

我上楼去了。

“什么事也没有,老夫人。”我说。我走进她的房间,让她躺到床上。我告诉她说他们就要上来了。要不要把他们的箱子拿到楼下的车上。最后,我慢慢地将倪尔君的箱子拿到了楼下。我一边搬着箱子一边想,倪尔君肯定会问我“你为什么要搬,雷吉普?”不过当我看到她躺在里面沙发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她的胃有点难受了,就像我不想忘不想忘可最后还是忘了的事情一样。因为就在这时,我看到她吐了。我拿着箱子站在那儿,麦廷和法鲁克在一旁惊讶地看着——突然,倪尔君一声不吭地将头扭到了一边。不知为何,当我看到她呕吐的东西时我突然想到了鸡蛋。我慌慌张张地跑去了厨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的胃舒服一点。我想这肯定是因为我早上没有给她喝牛奶,都怪我,像个傻子一样。可我并没有拿牛奶,而是傻傻地望着嘴里念念有词的伊斯玛依尔。之后我回过神来,跑上了楼。当我回到楼上的时候,倪尔君已经死了。他们没有告诉我她已经死了,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便明白了,不过我也没有对任何人提到“死”字。我们内疚地望着她那发青的脸,乌黑但很美丽的嘴,仿佛这是一个正在休息的女孩,而我们却轻率地打扰了她似的。十分钟后,麦廷开车把凯末尔先生的药剂师妻子给接来了,她诊断说倪尔君已经死了,死因是大脑出血。我们久久地望着倪尔君,期待着她还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