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4页)
他又走上水渠旁的小路,黑暗中道路不平人容易失去平衡,脚踩进水沟里或者掉下去,皮恩集中精力保持平衡,强忍住不哭出来。他确实想哭,眼泪在眼眶里转,先是低声哭泣,而后是痛哭流涕,他边哭边走,看见一个人影,停住,那个人也停住了。
“谁在那里?”那人问道。
皮恩不知如何回答,眼泪涌了出来,他绝望地大哭起来。
那个人走近他,很高很胖,身着便装,带着冲锋枪,短斗篷斜挂
在肩上。
“说,为什么哭?”那人间。
皮恩盯着他,此人高大,塌鼻子的脸就像个人形喷泉,脸上两
撇小胡子,口中牙齿不多。
“这时候,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人问,“迷路了?”
那人身上最怪的是帽子:一顶绣边的呢帽,上面有丝球饰物,
不知是什么颜色的。
“你迷路了。我不能送你回家,我不认识几家,再说,我也不能领走迷路的孩子!”
他说这些话与其说是向皮恩解释,还不如说是向他自己解释。
“我没迷路。”皮恩说。
“那怎么了?怎么转到这里了?”戴呢帽的大块头说。
“你先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
“好孩子,”那人说。“你真棒!你是个好孩子,为什么哭?我在夜里去杀人。你怕吗?”
“我不怕,你是个杀人凶手?”
“你看,连小孩也不再害怕杀人的人。我不是凶手,但照样杀人。”
“现在你去杀人吗?”
“不,我回来了。”
皮恩不感到害怕,因为他知道有的人杀人,但照样是好人。红狼总是谈论杀人,但他是好人。他家对面的画家杀死了妻子,也是好人。法国人米歇尔现在若杀了人,也是好人,依然还是法国人米歇尔。还有这位戴着呢帽的大块头,他忧郁地谈论着杀人,好像是受罚去干这件事一样。
“你认识红狼吗?”皮恩问。
“见鬼,当然认识他。红狼是比翁多的人,我是得利托的人。你怎么认识他?”
“我先前和红狼在一起,我把他丢了。我们从监狱跑出来。我们把垃圾桶扣在哨兵头上。他们曾用手枪皮带抽我,因为枪是我从和我姐姐好的那个水兵那里偷的。我姐姐是长街的黑女人。’’
戴呢帽的那人用手指捋捋胡子,说:“是,是,是,……”尽量想一下子明白整个故事。“现在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皮恩说。“你去哪里?”
“我去营地。”
“带我去吗?”皮恩说。
“来吧。你吃饭了吗?”
“吃的樱桃。”皮恩说。
“好,拿着面包。”他从口袋里拿出面包给他。
现在他们在橄榄地里走。皮恩吃着面包,眼泪又顺着面颊流下来,他把它混面包一起吞下肚。那人拉着他的手。这是一只大手,又热又软,像是面包做的。
“我们看看是怎么过来的……最开始你告诉我……有一个女人……”
“我姐姐。长街的黑女人。”皮恩说。
“当然了,所有结尾不好的故事开头都有一个女人。错不了。你年轻,学学我跟你说的:战争完全是女人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