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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顿

1980年12月25日,星期四

医院门厅的等候区中央,竖立着一棵三英尺高的银色圣诞树,树下放着五个包装得闪闪发光的空礼物盒,树枝上挂着纸做的装饰品。阳光照射着白色和黄色的方形地砖。

鲍比·乔伊·金特里治安官穿过门厅,朝电梯走去时,对接待员点了点头。“早上好,圣诞快乐,豪厄尔女士。”他大声说。金特里敲了下电梯按钮,胳膊下夹着一个白色大纸袋子。

“圣诞快乐,治安官!”这位七十岁的志愿者大声回复道,“哦,治安官,我能耽误你一会儿吗?”

“甭客气,女士。”金特里从打开的电梯厢门前转过身,走向接待柜台。豪厄尔女士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罩衣,与她面前柜台上塑料松树的深绿色树枝形成鲜明对比。柜台上铺着福米加抗热硬塑料薄板。剪影出版社的两本言情小说摊开放在名片整理夹旁边。“你找我什么事,豪厄尔女士?”金特里问。

老妇人身子前倾,摘下双光眼镜,吊在缀有珠子的链子上。“他们昨晚带来了一个黑人女性。”她抑制着兴奋小声说,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八卦。

“然后呢?”

“奥林德护士说,你一晚上都坐着没合眼——就像个警卫一样——还说今早你离开时候,让你的副手留在房间外面。”

“那个是雷斯特。”金特里说,把纸袋换到另一侧的胳膊下夹着。“雷斯特和我是治安官办公室里唯一没结婚的,节假日一般由我们值班。”

“不错。”豪厄尔女士说,感觉治安官有点儿偏题,“但我们——奥林德护士和我——怀疑,昨晚是圣诞前夜啊,你说这个女孩大半夜的是因为犯了什么罪被抓进来的?我知道,这是公务,但这女孩应该是曼德萨旅馆凶杀案的嫌疑人,所以得强行带回来,对吧?”

金特里微微一笑,探出身子,“豪厄尔女士,你能保密么?”

接待员将厚镜片眼镜推回原位,噘起嘴,坐直身子,点点头。“当然,治安官。”她说,“我绝不外传。”

金特里点点头,凑到老妇人耳边,轻声道:“普雷斯顿小姐是我的未婚妻。但她不愿意嫁给我,我将她关在地下室里。我们昨晚去饮酒作乐的时候,她试图逃跑,我只好将她痛打一顿。雷斯特这会儿正拿枪对着她等我回来。”

金特里回头眨了下眼,然后进入电梯。豪厄尔女士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上,嘴巴微微张开。

娜塔莉抬起头,看见金特里走进双人房。之前她一直独自留在房中。

“早上好。圣诞快乐!”他大声说,将滚轮托盘桌拉过来,把白色袋子砰地放托盘上。然后模仿圣诞老人,“呵呵呵”地笑了两声。

“圣诞快乐。”娜塔莉说,声音紧张而沙哑。她五官扭曲,用左手去摸脖子。

“你看到那里的瘀伤了吗?”金特里问,再次探出身子亲自查看。

“看到了。”娜塔莉喃喃道。

“干这事儿的人肯定有同范·克莱本【106】一样长的手指头。”金特里说,“你的脑袋感觉怎么样?”

娜塔莉摸着脑袋右侧的一大块绷带。“这是怎么回事?”她用沙哑的嗓音问,“我记得被人扼住了喉咙,但我不记得有人打过我的脑袋……”

金特里开始将泡沫塑料食物盒从纸袋子里取出来。“医生来过了吗?”

“我醒后就没见到过。”

“医生认为你在同袭击者搏斗的时候脑袋撞到了车门门框上。”金特里说,他取下装热咖啡的泡沫塑料杯的盖子和装橙汁的透明塑料杯的盖子。“只是流了点儿血。你是因为被勒住了脖子才昏迷的。”

娜塔莉摸着脖子,似乎心有余悸,“我现在知道被绞死是什么滋味了。”她轻声说,带着一丝浅笑。

金特里摇摇头。“不。你是因为大脑缺血才昏迷的,而不是因为无法呼吸。袭击者是内行。只要再用些劲,你的大脑肯定会有损伤。你想配着英式小松饼吃煎蛋吗?”

娜塔莉盯着面前丰盛的早餐:咖啡、烤松饼、鸡蛋、熏猪肉、香肠、橙汁、水果。“你到底是从哪儿买到这些的?”她不可思议地问,“他们已经给我买了一大堆食物了——水煮蛋、淡茶。什么馆子会在圣诞节早上开门?”

金特里摘下帽子,贴在胸口,娜塔莉的话让他有点儿受伤。“馆子?馆子?这是一座虔诚的基督城市,圣诞节早上所有馆子都关了,除了州际高速公路边汤姆·德尔菲的馆子——汤姆是无神论者。女士,这些食物是鄙人下厨做的。趁着食物还热,赶紧吃了吧。”

“谢谢你……治安官。”娜塔莉说,“但我一个人吃不完……”

“你不用都吃完。”金特里说,“我也要吃早饭。给你胡椒。”

“但我的喉咙……”

“医生说你的喉咙会痛一段时间,但吃饭没有问题。吃吧。”

娜塔莉张开嘴,一句话也没说,拿起了叉子。

金特里从纸袋里取出一个小半导体收音机,放在桌上。大多数电台都在播放圣诞音乐。他找到一个在播放汉德尔【107】的《弥赛亚》的古典音乐台,调高了音量。

娜塔莉似乎很喜欢吃煎蛋。她啜了口热咖啡,说:“早餐太棒了,治安官。雷斯特呢?”

“他可算不上出色的副手。”金特里说。

“不,我是说,他还在这儿吗?”

“不在了。”金特里说,“他要在警察局值班到中午。然后斯图亚特会来接替他。别担心,雷斯特已经吃过早饭了。”

“咖啡很香。”娜塔莉说。她隔着一堆泡沫塑料容器看着金特里。“雷斯特说,你整晚都待在这儿。”

金特里同时耸肩并摘下帽子,并没有接娜塔莉的话。“该死的鸡蛋在我把它们放进泡沫塑料盒子的时候就凉了。”他说。

“你觉得袭击我的人……会回来吗?”娜塔莉问。

“不会。”金特里说,“但我们没说上什么话他们就给你打了针。我觉得你醒了之后应该有人在这儿同你聊天。”

“所以你在医院的椅子里过了圣诞前夜?”娜塔莉说。

金特里咧嘴一笑,“管他的呢。总比连续第二十年看《脱线先生的圣诞颂歌》有趣得多。”

“你昨晚为什么那么快就找到了我?”娜塔莉问,声音依然沙哑,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我们说好了要见面的啊。”金特里说,“我发现你不在家,而我的电话答录机里一条信息都没有,于是我在回家的路上顺道去了趟福勒家。我知道你有每天去福勒家监视一会儿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