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这就是生活(第2/2页)

烛镇绿里有很多不犯法却能打破村子宁静的事件。那时候的村妇不太识字,也没电影做消遣,她们擅长从生活里提取精彩片段,用流言蜚语打发时间。村里有几个天赋异禀的女人能把芝麻大的事情改头换面,添油加醋之后说得有鼻子有脸。等到传回当事人耳里的时候,早与事实大相径庭。

让一个自尊心强的主妇恼火的是,有人传说她被迫卖了摇椅还债。事实却是摇椅拿去维修,主妇也存好了给建筑工的钱。让一个小伙子气愤的是,传言被他的恋人冷眼相待。长舌妇传说他进了一个漂亮寡妇的家里。事实却是寡妇的房东让小伙子去检查房子的烟囱。

这些流言杀伤力不大。有幽默感的人一笑了之,对长舌妇表示无奈。有些爱追究的人会挨家挨户地问,直到抓出流言的源头。抓出主犯不容易,不少人都参与其中。不过询问的过程让受害者面子上过得去些。

偶尔有些流言让当事人深受其害。有个女孩在宅子做工期间怀孕了。她贫血得厉害,主人好心地让她回家休养几个星期。很快,她的情况以及故事的男主人公就成了大家的谈资。这个敏感的女孩为此难过了好久。

情人卡片恶作剧也给人留下无限遐想。当时不太流行给爱人寄精美的情人卡片了。劳拉没机会收到一张真正的情人卡。村里还盛行寄恶作剧的情人卡。薄薄的纸片上印着奇怪的图形,上面写着侮辱或者猥亵的话语。每年情人节前夕邮局都收到很多这样的恶作剧卡片。

劳拉收到一张给自己的卡片,里面画着一个难看的女孩卖邮票,打油诗写着:

你把自己想成了啥

自以为是真难看

卡片里还建议劳拉出门的时候带着面纱,否则要惊吓到母牛的。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写道:“你真需要一个面具。”她气得把卡片丢到火中,没告诉任何人。好一段时间她对自己容貌的信心被打击,一想到自己遭人嫉恨让她心寒。

流言和匿名信是少数心术不正的人的把戏。多数烛镇绿里的居民都是好人。教育给村民的生活带来了积极的改变。迷信不再盛行。穷苦潦倒、面相难看的孤寡女人不再被当做是巫婆。村里还有个男人相信自己小时候见过的巫婆导致了他一切的不幸。被那巫婆看过的孩子口吐白沫、倒地而亡,马匹变得瘸腿,母牛压死了小牛,稻草堆着火。

有段时间在烛镇绿里,棺材放在手推车上,由朋友们推着。送葬的人徒步走到目的。有时送葬的只有三四个人,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有时送葬的人很多,儿女和孙子孙女都会跟在棺材后面。女人为了在葬礼上稍微体面些,会从邻居那借衣服。男人的帽子和袖口都围着黑纱。村里的木匠不仅做棺材,还负责丧事。一套丧事办下来,需要三、四镑。鲜花被摆在棺材里,后来开始在棺材里摆花环。 

村里的葬礼都不铺张豪华。出于礼节。葬礼后会提供一顿饭,因为从远方来的亲友早餐后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穷困的人家会在小屋里给参加葬礼的人提供些食物。条件好些的会做上一只火腿,味道好,又节约时间。

和逝者道别后的亲友们一直压抑着情感。待大家情绪稳定些后,旁边人会劝伤心的家属节哀。大家开始吃喝的时候,气氛缓和下来。慢慢地,偶然有一抹悲伤的笑容出现,桌上有了些积极的回应。亲友们告诉自己,生活要继续,和亲爱的朋友一起享用食物也算对逝者的一种安慰。富裕些的家庭会在餐桌上提供雪利酒和饼干,一家之主借此机会在火炉前发表些陈词滥调。

鬼故事在村里百讲不衰。有些头脑简单的人会把这些故事当真。有些人喜欢鬼故事的刺激,仿佛在看侦探小说一样。受教育程度高的人对此嗤之以鼻。那是个物质主义的时代,看不见摸不着的都不足为信。

劳拉的妈妈对超自然的事情持观望态度。她经常给孩子们讲自己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她有时候觉得这些故事有可信之处,但还有些漏洞。人不可能了解一切,说不定鬼魂会出现。但是那些去过天堂的灵魂愿意在尘世阴冷的冬夜徘徊,也颇让人觉得可疑。

劳拉的母亲对超自然的事情半信半疑。劳拉有个表姐莉莉,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住在邻村。一个表妹佩斯住在另一个村里。

佩斯在莉莉病榻前照顾了一个多星期,每晚还要回自己家整理家务。有天早上,佩斯想去雀起收房租,也是为了有些闲钱给莉莉买些东西。

佩斯收了房租,路过劳拉妈妈的小屋,想带着阿姨一起去探望莉莉。劳拉的妈妈在家里忙得热火朝天,丈夫在外工作。佩斯说:“莉莉病得很厉害了,估计没几天的日子了。说不定都捱不过今天。”

劳拉的妈妈把婴儿放在推车里,同佩斯一起出门。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任何熟人。

这时候,照顾莉莉的护士在给莉莉换洗衣服。奄奄一息的莉莉不愿意被人打扰。护士说:“让我把你收拾地漂亮些吧,佩斯待会就来看你啦。”

莉莉说:“我知道,我看得见她。阿姨也一起来了。她们刚走过石楠丛,现在在摘黑莓。”

护士说:“亲爱的,阿姨不会这么早来的,她要照顾小孩子呢。佩斯也不会摘黑莓的,她肯定急着来看你呢。”

很快两人到了,手里捧着黑莓和花束。劳拉的妈妈走得急,没空从自家花园里带上一束花。两人就在石楠丛里摘了些红黄的花朵和长着野果的植物,带给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