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构图(第2/2页)

她的父亲知道我们婚姻生活出了破绽,很可能暗自得意:“喏,言中了吧!”(倒是比他预料的长了一两年。)肯定将柚弃我而去反倒视为可喜可贺的事。柚和我分开后莫非修复了同娘家的关系?那种事我当然无从知道,也不想知道。那是她个人问题,与我无关。尽管这样,她父亲的紧箍咒似乎依然未从我头上取下。我至今仍能觉出那种无可捕捉的气息、那种吃进肌肤的重量。而且,尽管自己不情愿承认,但我的心灵创伤意外之深,仍在流血,一如雨田具彦画中骑士团长被刺的心脏。

午后时光迅速流逝,秋日黄昏早早降临,天空转眼暗了下来,乌黑发亮的乌鸦们在山谷上空欢叫着归巢。我出到阳台,倚着栏杆眼望山谷对面免色的房子。庭园有几盏灯已经闪亮,在黑暗中将房子的白色炫示出来。我在脑海中推出每晚每夜从阳台上使用高性能双筒望远镜悄悄捕捉秋川真理惠形影的免色身姿。他为了使这一行为成为可能——完全出于这一个目的——而将那座白房子强行纳入手中。支付巨款,投入精力,不厌其烦,终于将那座很难说符合自己情趣的豪宅据为己有。

说来不可思议(尽管是我自身感觉出的不可思议),蓦然回神,我已经对免色这个人物开始怀有在其他人身上未曾感觉到的亲近之情。亲切感,不,甚至称为连带感 也未尝不可。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可能类似同病相怜的两人,我这样思忖。驱动我们移步前行的,不是我们已经到手的东西,也不是即将到手的东西,而是已然失却的东西、现在没有到手 的东西。对他所采取的行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能够理解。那明显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但另一方面,至少能够理解其动机。

我去厨房把雨田政彦送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加进冰块,拿在手中坐在客厅沙发,从雨田具彦的唱片收藏中选出舒伯特的弦乐四重奏放在唱机转盘上。作品被称为《罗莎蒙德》。免色家书房里放的音乐。我一边听音乐,一边时不时摇晃杯中的冰块。

这天直到最后,骑士团长一次也没现身,他大概同猫头鹰一起在阁楼里静静休息。理念也照样需要有休息日。这天我也一次没站在画布跟前。我也照样要有休息日。

我独自为骑士团长举杯。


(1) 位于东京都世田谷的西南部。原来是旱田耕作中心,属于近郊农村,于1936年编入世田谷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