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那上面怕有相当大的个体差异(第2/4页)

“中意这幅画?”我问少女。

秋川真理惠没有回应。由于意识过度集中于看画了,我的声音好像未能入耳。或者听见了也不搭理?

“对不起,这孩子稍有些特别。”秋川笙子居中调和似的说。“说精神集中力强也好什么也好,反正一旦对什么着迷,别的就一概进不了脑袋。从小就这样。书也好音乐也好画也好电影也好,全都这个样子。”

不知为什么,无论秋川笙子还是真理惠,都没问那幅画是不是雨田具彦画的。所以我也没主动介绍。《刺杀骑士团长》这个画名当然也没告诉。就算这两人看了画,我想也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两人大概根本没有觉察这幅画是未包括在雨田具彦收藏中的特殊作品。这和免色、政彦目睹,情况有所不同。

我让秋川真理惠看《刺杀骑士团长》看个够。随即走去厨房,烧开水,泡了红茶。然后把茶杯和茶壶放在托盘里端进客厅。秋川笙子作为礼物带来的曲奇也添了进去。我和秋川笙子坐在客厅椅子上一边闲聊(山上的生活、山谷的气候)一边喝茶。着手实际工作前需要这样的轻松交谈时间。

秋川真理惠继续独自看了一会儿《刺杀骑士团长》。而后就像好奇心强的猫一样在画室里慢慢走来走去,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在手里确认。画笔、颜料、画布,以及从地下挖出的古铃。她拿起铃摇了几下,铃发出一如往常轻微的“铃铃”声。

“这样的地方为什么有古铃?”真理惠对着无人空间并不问谁地问道。但那当然是问我。

“这铃是从附近地下出来的。”我说,“偶然发现的。我想大概同佛教有关系。和尚一边念经一边摇这个来着。”

她再次在耳边摇了摇。“声音总好像有些特殊。”她说。

这么小的铃声居然能从杂木林地下清晰地传来这房子里的我的耳畔,我再次感叹。说不定摇法有什么秘诀。

“别人家的东西不能那么随便动的!”秋川笙子提醒侄女。

“没关系的,”我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真理惠似乎马上对铃失去了兴趣。她把铃放回板架,在房间正中的木凳上弓身坐下,从那里眺望窗外风景。

“如果可以的话,差不多得开始工作了。”我说。

“那么,那时间里我一个人在这里看书。”秋川笙子漾出优雅的笑容。随即从黑手袋里取出包有书店书皮的足够厚的小开本书。我把她留在那里走进画室,关上隔开客厅的门扇。于是,房间里只有我和秋川真理惠两人。

我让真理惠在准备好的有靠背的餐厅椅子上坐下。我坐在平日坐的木凳上。两人之间有两米左右距离。

“在那里坐一会儿可好?以你喜欢的姿势就可以的。只要不改变太大,适当动动也没关系。没必要一动不动。”

“画画时间里说话也不要紧?”秋川真理惠试探道。

“当然不要紧。”我说,“说好了!”

“上次画我的画太好了!”

“用粉笔画在黑板上的?”

“擦掉了,遗憾!”

我笑道:“不可能总留在黑板上的嘛!不过若你喜欢那样的画,任凭多少都画给你。简单得很!”

她没有应声。

我手拿粗铅笔,像用格尺那样测量秋川真理惠面部各个要素。画素描和速写不同,需要花时间更为精确和务实地把握模特的长相,无论在结果上成为怎样的画。

“我想老师有绘画才能那样的东西。”持续沉默了一会儿后,真理惠想起似的说。

“谢谢!”我直率地致谢。“给你这么说,一下子来了勇气。”

“老师也需要勇气?”

“当然。勇气对谁都需要。”

我把大型素描簿拿在手上打开。

“今天这就画你的素描。本来我喜欢马上面对画布使用颜料,但这次切切实实画素描,以便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理解你这个人。”

“理解我?”

“画人物,其实就是理解和解释对方。不是用语言,而是用线条、形状和颜色。”

“如果我能理解我就好了,我想。”真理惠说。

“我也那样想。”我赞同,“如果我也能理解我就好了。可那并非易事,所以画成画。”

我用铅笔迅速勾勒她的脸和上半身。如何将她所具有的纵深移植到平面上来,这是关键之点。如何将其中的微妙动态移植到静态之中,这也是关键之点。素描决定其大纲。

“嗳,我的胸很小吧?”

“像是吧。”我说。

“小得像发坏了的面包。”

我笑道:“才刚上初中吧?往后肯定日新月异变大的,完全不必担心。”

“小得乳罩完全多此一举。班上其他女孩都说戴乳罩了。”

的确,她的毛衣全然看不出乳房的蛛丝马迹。“如果实在介意的话,塞进什么东西戴上不也可以的?”我说。

“希望那么做?”

“我怎么都无所谓。毕竟不是为画你的胸部才画的。你喜欢就好。”

“可男人是喜欢胸部大的女人的吧?”

“也不尽然。”我说,“我的妹妹和你同岁的时候,胸也很小。但妹妹好像不怎么把这个放在心上。”

“也可能放在心上而不说出口来。”

“那或许是那样的。”我说。不过我想小路大概对这事几乎不以为意。因为她此外有必须放在心上的事。

“你妹妹后来胸可变大了?”

我拿铅笔的手忙着不停地动,没有特别回答她的提问。秋川真理惠看了一会儿我手的动作。

“她后来胸可变大了?”真理惠又问了一次。

“没有变大。”我只好回答,“上初中那年妹妹死了,才十二岁。”

秋川真理惠往下一阵子什么也没说。

“我的姑母,不认为她相当漂亮?”真理惠说。话题马上换了。

“啊,非常漂亮。”

“老师是独身吧?”

“啊,几乎是 。”我答道。那封信寄到律师事务所,恐怕就完全是。

“想和她约会?”

“噢,能约会想必开心!”

“胸也大。”

“没注意。”

“而且形状绝佳。一起洗澡来着,清楚得很。”

我再次看秋川真理惠的脸。“你和姑母关系好?”

“倒是时不时吵架。”她说。

“因为什么事?”

“各种事。意见不合啦,或者单单来气。”

“你好像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啊!”我说,“和在绘画班上的时候比,气氛相当不同。在班上给我的印象非常沉默寡言。”

“只是在不想说话的地方不说罢了。”她淡淡地说。“我怕是说多了吧?老老实实安静一些更好?”

“不不,哪儿的话。我也喜欢说话。只管随你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