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第3/14页)

梅咯咯笑起来。

“当然了,不包括你。”我对梅说。

“我之前应该讲得更清楚些的。”玛吉说,“我只有一位姑妈,就是玛琪。”

玛琪笑起来。

“梅是我堂妹。米亚是我妹妹。”玛吉说完了。

“嘿,老姐。”米亚说。

“你和米亚、梅长得都很像。”我观察道。

“你觉得我和玛吉不像吗?”玛琪不怀好意地问道,“我觉得其实我和玛吉长得很像。”

我端详着玛琪。她真的和玛吉一点儿也不像。除开那个眼罩和她的卷发不说,她还体型肥胖,比玛吉老了三十岁。然而,不止这些。玛琪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是黑色的,闪着怒光。不管玛吉老成什么样,她的眼睛(哪怕只剩了一只眼)永远都不会变成那样。从某个角度看,玛吉长得更像快八十岁的老玛格丽特。

“我真没看出来哪里像。”我实话实说。

玛琪“哼”了一声。“慢慢来,你会看出来的。”

“那么,你是做什么的?”老玛格丽特问我。

“他是做学问的,”玛吉替我回答,“我们是在U大学认识的。”

“玛吉,你该不会是和你老师上床了吧?”米亚问,“真恶心。”

“我只是一名助教。”我纠正道。

“说得好像有什么差别似的。还是恶心极了,很可能还不道德。”米亚说。

“你研究的领域是什么?”玛琪问我。

“哲学。”我回答。

“哲学家!找得真好,玛吉。”米亚怪声怪气地说道。我只能认为她是在讽刺我。

玛琪“哼”了一声。“我们跟一位哲学家上过床。真是灾难。”

我完全不理解她为什么要用“我们”。

老玛格丽特像玛吉那样笑起来。“就是那个床上功夫糟透了的男人,是吗?光懂哲学可没法让你成为床上高手,你怎么办,年轻人?”

玛琪又“哼”了一声。这次是表示赞同。她有好几种不同的“哼”的方式。

我开始发现这五个女人实在都不简单。

“你怎么老是钟情于不合适的男人?”玛琪问玛吉,“找一个投资银行家,或是皮肤科医生、律师什么的,真的有这么难吗?一个会真心爱我们,等我们老了供养我们的人。”

“嘿,想想她上次爱上的那个已婚男人!”米亚说。

“他没结婚,”玛吉辩称,“他只是订了婚。”

“差别真大啊。”米亚翻了个白眼。她的眼睛总是翻个不停。

“再说了,那又不是我。”玛吉说。

“是的,就是你。”米亚坚持道。

“是格蕾塔。”梅轻声地插了一句。

一提到那个名字,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你说得对,梅。是格蕾塔,”玛琪说,“可怜的格蕾塔。”

老玛格丽特举起杯子。“敬格蕾塔。不管她身在何方!”

其余人也举起杯子。“敬格蕾塔。”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格蕾塔是谁?”我问。

“你知道吗?我们应该每人在你的石膏上签个名。”半晌,老玛格丽特冒出这一句。

“其实可以不用的。”

“不,摔断腿的唯一好处就是这个了,”老玛格丽特坚持道,“米亚可是个艺术家,你知道的。她肯定能想出什么可爱的创意来。”

“是啊,我可真愿意花大把时间在那老家伙的石膏上刻字雕花呢。”米亚说道。她嫌恶地摇着头,离开了餐桌。

“梅,今晚轮到你收拾了。”玛琪吩咐道。

梅点了点头。她话很少,但我可以保证,她绝对是她们当中最让人喜欢的一个。

“嘿,我才三十一岁。”我说。说实话,我的抗议来得也太晚了。每个人都已起身准备离开。因为我动作还不是很利索,我就这样被一个人落在了那里。

[回头来读这段时,我担心未能准确地描述出那次餐桌上的情景。受到语言(或至少是我自己的语言)的限制,我无法表现出那些女人一刻不停地盖过对方声音、打断对方说话的样子。尽管我只叙述了一条对话主线,事实上,多个对话是同时进行的。或许可以将效果比作在一个回声不绝的屋子里举行一场拍卖会。]

4

我第一次和玛吉在玛格隆做爱,大约是那次晚餐过后两个星期。正好是我能自己爬楼梯来到玛吉房间的第一天。

在一个女人的娘家和她做爱,既迷人心魄,又稍稍带着不安。第一,你不能发出声音,整件事因此笼罩上了禁忌的气氛。第二,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在告诉你,在远未有你这个人的时候,她就有着自己的人生了:她的信件、年鉴、年代久远的花饰,和拉拉队长的裙子。第三,如果这个房间保留了她童年时代的装饰并未曾改变的话,你会有种在和一个孩子做爱的错觉。在玛吉的房间里,地毯上还是褪了色的粉色玫瑰。她有一盏看上去像马戏团帐篷的灯。这盏灯会在房间各处洒下月亮和星星形状的影子。她的床是单人床。在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给孩子用的都是单人床。

玛吉在做爱时声音并不算大,然而单人床年代远久的弹簧床垫却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声音很是滑稽。听上去像个很老很老的妇人在吃力地爬一座山。因此可以肯定,整座房子的人都听到了。(当然,除了老玛格丽特,她已经快聋了。)快到高潮时,响起一阵颇有节奏的敲击声。事后玛吉断言说是水管里头的声音,但我知道是玛琪。于是某种程度上,我几乎就像同时在和玛琪上床。我甚至发现自己看着玛吉时,想到了玛琪那张皱巴巴的脸。甚至在我们做完之后,我发现自己还在想着玛琪。

“玛吉,玛琪这个名字也可以是玛格丽特的昵称,对吗?”

“应该吧。”她说,“怎么了?”

“唔,我在想,你姑妈玛琪的名字可能也是玛格丽特?”

她从我身边翻滚开去,“嗯,可能吧。”

“那梅这个名字呢?不也是玛格丽特的简称吗?”

“可以是。”

“那米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