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萧迟见裴月明不吭声,有些奇怪,回过头来。

“怎么了?”

裴月明懒得理他:“到了。”有人来了。

沿着大湖边走了一段,已望见妙法观,妙法观大门前已有人候着,一见他们就迎了下来。

到地儿了。

这会裴月明也顾不上搭理他了,打醒精神,先拜见贵妃再说。

这还是她真身第一次拜见贵妃,以前见贵妃倒挺温柔的,然而对儿子温柔吧,并不等于对她温柔,尤其她现在的身份是——低门小户父母双亡的准儿媳妇,嗯。

希望萧迟把他妈也搞定了吧。

瞄一眼他,萧迟也敛了得意恢复平时模样,宫婢们迎到近前来见礼,他颔首:“起罢。”

说罢直接当先迈上台阶。

裴月明赶紧跟上。

挺胸收腹,眼观鼻鼻观心,进了妙法观大门,就被引入贵妃起居的二进殿东厢。

段贵妃还是一身素淡的鹤氅,不施妆粉,正坐在窗畔的罗汉榻一侧。裴月明进门先瞄了眼,一瞄心中一定,贵妃神色温和,微微笑,面上一如往日未见异色。

“快快过来,坐。”

果然,贵妃招手,让二人近前,先执了裴月明的手,细细打量:“是个好孩子。”

她笑着看萧迟:“我就知道你是个挑剔的。”

“这般也好。”

萧迟“嗯”了一声,一撩下摆直接坐下,裴月明则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在敛衽坐在一侧。

贵妃温温柔柔问了裴月明一些事情,又叹息了她的父母,夸她坚韧有主意,然后她和萧迟说:“迟儿,京里人事繁杂,母妃久离,……母妃就不回去了,你们成婚后再过来小住好不好?”

萧迟垂眸,半晌,他“嗯”了一声,“也行。”

贵妃忙说:“都是母妃的不好,母妃到时早些备了屋子,等你来了,母妃……”

“无事,反正我大婚在王府,你回宫里也看不到。”

“那好,迟儿……”

这话题裴月明当然不会参与,她闭紧嘴巴坐在一边,闲着她多看了贵妃两眼,然后,她发现贵妃眼下有些淡淡泛着青。

不过很淡,不注意看看不出来。

听说,前几日皇帝来过?

裴月明有点儿猜测,当然她不敢多说,全程就保持温婉的微笑。

“你是个好的。”

贵妃和萧迟说了好久的话,期间也没忘裴月明,最后握着她的手,笑吟吟:“他这孩子啊,猴子似的,日后成了家,怕得你费心看紧了。”

猴子?您也太小看您儿子了吧?他起码是个大猩猩,如果仅限于灵长类的话。

裴月明心里吐槽,面上却羞怯微笑,她十分腼腆地低下头。

萧迟忍不住瞄了她一眼。

裴月明感觉到了,心里翻了白眼,没理他。

接下来吃了一顿午饭,这次拜见贵妃终于完事了。

总体来说还好,用萧迟的话来说就是她装相装习惯了,这场合就是小菜一碟。

这人就是欠揍。

裴月明忿忿,可惜还在行宫里头不能动手也不能动嘴,于是只能狠狠刮了他一眼。

……

拜见贵妃以后,然后就是各回各家。

离城门口还远远两人就分开了,没办法,这会裴月明已成了全城焦点了。

圣旨一下,满京哗然,作为三皇子亲自求旨赐婚的王妃,这陈国公府表姑娘一时成为舆论八卦的顶流人物,简直无人能出其右。

裴月明不用猜都知道外面怎么议论她的,不过没事,她也听不见。

不过在这等情况下,她肯定不能再去宁王府的,也不会私下联系萧迟,如果没能及时互换的话,那就靠芳姑她们传递消息。

只芳姑也不能多回王府,多回就很容易赋予其他含义,所以没有要紧事情就不联系了。

她安静在拢翠轩猫着。

至于宁王府。

萧迟就没法安静了。

圣旨一下,这场大婚就是礼部和十二监目前最重要的差事。丈量屋宅尺寸,先定下礼堂新房等等地方的重要摆设,内内外外需要悬挂的红绸彩缎的长度,大到红毯礼器家具摆放,小到窗花针线各种各种纹样。

官员内监频频登门,一拨完了又来下一拨,有些职位的每每进出总要先拜见一番。

另外,还有很多需要萧迟本人配合的。第一时间先是量体裁制婚服,还有头冠靴履配饰等等。最重要是大婚流程,怎么一个程序,具体细节怎么做,详细到每一环节先迈左脚还是右脚,端杯只能右手不能用左手,诸如此类汇总在一起,居然有一本指节这么厚的册子。

萧迟简直烦不胜烦,整得他整个人暴躁了起来。

于是在钦天监卜算出三个吉日以供选择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就圈中了最近那个。

当然,他理智还在,下笔之前先使人去问了问裴月明意见。

……

裴月明没什么意见。

陈国公府的气氛现在古古怪怪的,待得不自在极了,况且这拢翠轩也不是她家,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她提笔给萧迟回信,越快越好。

那就好。

两人一拍即合,册子递回去,于是婚期圈定在冬月廿二。

现在是八月上旬,剩下也就三个多月的时间,礼部和十二监一下子就忙疯了。

陈国公府也是。

不但宁王府要各种装饰布置,陈国公府也是,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也不可能把裴月明撵出去的。

裴月明就在陈国公府发嫁。

国公府的布置安排也非常繁琐,再加上薛莹的,从上到下简直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

卢夫人尤为不甘气愤,她不但得忙碌裴月明的大婚,甚至裴月明的大婚还生生压了她闺女一头。

有三皇妃珠玉在前,薛莹这个侧妃实在倍显黯淡失色。

然而这些事情对于卢夫人母女而言,还不算糟糕的。

忙碌一天,送走礼部官员和十二监的内宦,一入正院她愤愤摔了帕子。

薛公爷瞥了她一眼:“在外头谨慎些,切切不可露了声色。”

天降圣恩,只能感恩戴德。

说完,薛公爷在圆桌前坐下,丫鬟上了茶,他随手把人挥退了,端起茶盏刮了刮,低头浅啜了一口。

相比起之前的眉头深锁心事重重,他显然轻松了很多,不紧不慢品着茶,家中忙乱他面上也没见不耐烦。

心情很好。

“我省得。”

卢夫人一见他这姿态,登时一喜,忙问道:“怎么,可是太子殿下发话了?”

毫无征兆裴月明被赐婚三皇子,对于陈国公府而言要烦恼的可不仅仅是寄居姑娘扮猪吃老虎和府上忙乱这些事,实则这两样都是小事,关键的是站队。

骤不及防的,东宫怎么看?太子殿下怎么想?一脚踏两船?还是改投萧迟门下?

这对于薛公爷来说才是大事要事!他冤啊,他简直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