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序:《爱经》关于男欢女爱的古罗马诗作(第2/4页)

诗中交待猎爱的场所,示爱的方法,衣装打扮,宴席上的举止,情书的写法,许诺与恭维,索礼与送礼,逃避监视,掩饰不忠,等等,甚至连“床笫之事”也画上了浓重的笔墨:

“请相信我吧,不要急于达到快感的高潮;而要经过几次迟疑,不知不觉慢慢地达到这种境地。当你找到了女子喜欢领略人家抚爱的地方,你不必害羞,尽管抚摸好了。你就会看到你的情人双眼闪耀着颤动的光芒,犹如清澈的流水反射太阳光线。接着便传出呻吟之声,温柔的细语,甜蜜的欢叫,以及表达爱欲的言辞。但不要过度扬帆,把你的情人甩在后面,也不要让她超过你,走在你的前头。要同时赶到临界的地方;当男女二人都败下阵来,毫无力气地躺卧着,这时候的快乐真个是无以复加!当你悠闲自在,不必因恐惧而不得不匆匆偷欢的时候,你是应当遵循上面的行动规矩的。而当延迟会招致危险的时候,那就得全力划桨,用马刺去刺你那匹全速飞奔的骏马。”(《爱的技巧》卷二)

由于其描绘范围的广泛,有人便把奥维德的诗作称为“爱之百科全书”。8既是“百科”,自然就更接近于“技艺”,因此这里把诗篇的名字译为“爱的技巧”是恰当的。不过,如果这是纯然的技巧,则奥维德的诗作便无异于时下“如何交异性朋友”、“性的知识”之类的常识读物,这过了时的古代知识对于今天的读者便不会有多少吸引力。奥维德虽以“传授技巧”自居,而这却是通过艺术或借助艺术来传达的。哪怕是最常用的“技巧”(例如,赞美自己的对象),他都能娓娓道来,把你紧紧的攫住:

“如果你很想保持你情人的爱情,那你就要做到让她相信你在惊叹她的美丽。她身披提尔产的紫色外套吗?你便大赞提尔紫外套。她穿着科斯岛制的布料吗?你便认为科斯布料对她正合适。她金饰耀眼?你便说,她在你眼中,比黄金更宝贵。假如她选择毛皮,你便称赞说,她穿起来真好,假如她在你面前出现,只穿单衣,你便喊叫一声:‘你撩起我的火焰!’再轻声地请求她,当心别冻坏了身子。她的头发简单分梳?你就把这种梳法夸赞。她头发用热铁卷曲过?你就应该说,你喜欢卷发。她跳舞的时候,你称赞她的手臂;她唱歌的时候,你欣赏她的嗓音;她停下来的时候,你便惋惜地说,她结束得太早。……”(《爱的技巧》卷二)

总而言之,奥维德传授的“技巧”是和艺术密切相连的,唯其如此,它的诗作才会那样历久不衰。

真情与假意

奥维德才刚刮了一两次胡子的时候,也就是十六七岁光景吧,就写起情诗来了。他自感丘比特之箭留给他的灼痛,爱神始终占据着他的心胸。他推崇不牵涉任何交易的爱,而厌恶情爱中的买卖:

“请以毫无理性的动物为榜样吧:你看到禽兽的灵性比你更通情理,你会感到羞耻。牝马不向雄马索取任何礼物;母牛不向公牛要什么东西;牡羊不靠赠物去吸引逗它欢心的雌羊。只有女人才乐于去剥夺男人;只有女人才出租自己的夜间时光;只有女人才把自己租赁出去。她出卖令两人都感到快乐、两人都想要的东西;她既得到了钱,还获得了享乐。爱神是令两个人都同样称心惬意的,为什么一个出卖,另一个购买呢?男人和女人协同动作而获得的感官之乐,为什么它令我破费而却使你得益呢?”(《恋情集》卷一)

然而,奥维德却不是那种一往情深、无私忘我的诗人,他更多地把爱情看作是一种技艺,能学可传。当他以传授者自居向读者进行说教的时候,就显得异常冷静。而他所传授的技艺则充满着取巧的成分。且看她如何教人处理跟对方女仆的关系:

“一旦女仆在这风流案中有一半的份儿,她就不会成为告发者。翅膀粘上胶的鸟儿不能起飞;困在巨网中的野猪不易逃离;上钩受伤的鱼儿无法挣脱。你对你已经展开了进攻的人儿要步步紧逼,直到你取胜之后才好离开。但是,你可千万别暴露自己!如果你将自己和女仆的关系好好地隐藏起来,那么,你的情妇的一举一动便随时知晓。”(《爱的技巧》卷一)

诗人还鼓励求爱的人大胆起誓,不必担心受惩罚:

“请大胆地许诺;许诺能打动女子;你就拿所有神祇作为见证,借以证实你的诺言吧。朱庇特,高踞天上,笑看情人发假誓言;他命令风神的各路来风将誓词带走,把它吹得无影无踪。……”(同上)

甚至连床笫之欢,他也怂恿人家装假:

“即使是天性令其享受不到维纳斯之欢愉快感的人,你呀,你也要用冒充的声调,假装感受到这种甜蜜的欢乐。这个本该给男女都带来快乐的部位,在某些年轻妇女的身上却全无感觉,这种女子是多么的不幸啊!不过,可要注意,这种假装千万别显露出来。你的动作,你的眼神都要能瞒过我们!……”(《爱的技巧》卷二)

不管这“技巧”如何娴熟,谈爱的人虚情假意到这种程度,该是多么可怕啊!虽然奥维德这样写的时候,笔端也略带揶揄或嘲讽的调儿,让读者可以从中领略作者的一点幽默感,但总的说来他还是流露出洋洋自得的口吻居多。奥维德从旁说教的时候,可以说,它所写的多半是缺乏真情的爱;而他所津津乐道的“技巧”,则不少是哄骗人的技巧。这位两千年前的古罗马爱情诗人,历代评论家曾给予他很多的盛誉,而它的诗作却极少被选进学校的教科书,究其原因,我想与此不无关系。

多情与薄情

我们的多情诗人,笔下自然也描绘不少忠贞不渝、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狄多娜,爱上特洛伊王埃涅阿斯,因后者不听挽留扬帆远去而失望自杀;海洛在灯塔上点火,指引晚间泅水渡海峡与之相会的情夫,一个暴风雨之夜,灯火被风吹灭,情夫不辨方向淹死,次日海浪把尸体冲到灯塔脚下,海洛在绝望中投海自尽;……诗人自己也一再强调,生活中离不开爱……

“‘不必为爱而活着。’如果有神灵对我说这话,我是不会接受的,因为美人儿带给我们的痛苦也是甜蜜的呀!”(《恋情集》卷二)

然而,奥维德所说的爱情,更多的是飘忽无定、见异思迁之爱:

“一种完全满足、得之极易的爱情,我不久就会对之腻烦,它会使我不适,即如过甜的菜肴令胃部不受用一样。”(同上)

诗人可称得上是百花丛中的浪蝶,他不停地从此花采至彼花,在诗中还以大量的笔墨书写这种轻浮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