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4/7页)

可恶的溪流,我愿你罪有应得,终年阳光暴晒,冬日断水干涸。

诗人怨恨自己面对玉体横陈的情人却无法满足她肉体的欢愉

如此说来,这位女郎恐怕美貌不足,欠缺风雅,而且也不是我长期追求的对象。然而,我已经将她拥入怀内,但我却提不起劲来,无所作为地躺着,成为床上的负担,羞辱的对象。尽管我有此意愿,女郎亦由衷期待,我却感到疲软无力,无法给她带来快乐。她用洁白如斯托尼168雪山的象牙般的手臂绕着我的颈项,她给我以多情的深吻,用舌头挑逗着我,淫荡地将大腿伸入我的大腿之下,说了百般甜蜜的悄悄话,把我唤作她的“征服者”,还加上千万种挑逗的言辞。可这些都无济于事。我的四肢就像擦过冷毒芹一般,发麻的肢体无法助我实现自己的意愿。我如朽木一般卧着,或如一具僵尸,或如一尊雕像;的确,我似活人亦如鬼影。

我正当青春年华,就这般无用,若是长寿,老来该会如何?的确,我为自己的年龄而感到羞耻!既是少壮的男儿,却无法令我钟爱的女子感受自己的阳刚之气。她离床之时,像一位准备去看守祭神长明灯的女祭司,又像是该受自己兄弟尊重的亲姐妹。然而不久之前,在尽男子之责时,我可以毫不间歇地与金发的施尔德两度云雨,与肌肤雪白的皮托三度交欢,还与莉芭三次做爱。169我还记得,在一个短短的夜晚,科琳娜曾九次向我提出请求,我亦满足了她。

难道是一份有毒的春药令我中魔而瘫软无用?难道是一道巫术,一份媚药带来这般恶果?抑或是一个巫婆将我的名字刻在红蜡上,又或是一根细针插进了我的肝脏?

谷神刻瑞斯中魔之后,曾经变成了一棵疲软不结果的植物。在巫术作用下,泉水也会干涸;咒语之下,橡子会从树上脱落,葡萄从藤上掉下来,果实,树不摇而自下。或许巫术也对人的精力产生影响?恐怕这便是我阳痿的缘故。除此之外,还加上了羞愧之心。我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耻辱因而精神愈加紧张,这就是我未能勃起的第二个原因吧。

然而这位女子确实妩媚动人,而我却只能享享眼福,轻触芳体!我贴近她,犹如她的衣衫紧贴她的肌肤。抚摸着她,就连皮罗斯王170也会返老还童,就连高龄的提托诺斯171也会焕发青春。而我,当时本有机会拥有她,可惜的是,她却没有这个幸运,她跟前并非是阳刚的男子。到如今我该如何祈祷、如何来做新的许愿呢?我甚至这样去想:至上的神灵,见到我这般无能,丢人现眼,该会后悔在我出世时赋予我这样的厚赐。

的确,我当初有心探访这位美人,她也向我打开了闺门。我希望能亲吻她,心愿得到了满足;期望将她拥入怀中,也如愿以偿。可是,面对如此好的机会又有什么用呢?

我得到了王位却无法行使王权,恰如吝啬鬼守着财富而不会享用一般。好比泄露秘密的坦塔罗斯,身在水中,却无法饮水,焦渴难耐;眼前随手可摘的水果,却不能触碰。一名男子,晨起刚离开美人儿的睡床,能马上去祭拜神灵,谁曾见过呢172?

不过,也许她体贴温柔的话说得不够,也许她给我的甜吻(这也无济于事)不够多?也许她没有尽力去刺激我的欲望?然而,她的抚摸本应是可以唤醒最厚实的橡树、最坚硬的金刚钻、最顽固的岩石的。她本可以催动生命,焕发阳刚之气。可我却丝毫没有感到往昔的强壮和活力。

斐弥俄斯173的歌声能带给聋子什么愉悦?而瞎了眼的可怜的塔密里斯174,面对一幅名画又有什么欣喜可言?

然而,我却早就梦寐以求与她享受床笫之欢!也曾设想和安排种种的姿势!而我的身体却给我以奇耻大辱!这般疲软无力,如同僵尸一般,甚至比不上隔天采下凋谢了的玫瑰花,如今,时机已过,而我好像又恢复了强壮和活力;现在又跃跃欲试想出击了。

噢,我身上最卑贱的部位,难道你不感到羞愧难当吗?在与美人幽会之前,我听信了你的许诺,而你却背叛你的主人!你令我束手无策,羞惭不已,损失重大。

而我的美人儿,为了唤醒它,竟至于不惜以纤纤玉手去抚摸。她眼见它毫无动静,似忘却了昔日的荣光,全无生气。她喊了起来:“混账家伙,你为何这般羞辱我,谁强迫你来我的眠床上?难道是埃阿岛175下毒的女巫用针刺和毛绒小人施法使你着魔了?抑或是你赴约之前已经在另一名女子身上用尽了精力!”

她随即跳下床来,只用轻飘的长袍裹住身体(她赤脚逃去,倒合时宜),而且为了不让侍女们晓得她的床笫幽会已经落空,便以淋浴来遮掩这一耻辱。

富有者霸占爱情

当今谁还会看重自由艺术,将情诗放在眼内呢?从前,人贵有才;而如今,若无金银财宝,则一钱不值。我赞美心上人的情诗赢得了一致欢迎,诗篇畅行无阻的地方,我却被拒之于门外。有些人当时夸奖我,过后却向我关上大门:我虽然不乏才华,却只好到处游荡,脸上无光。人们宁愿款待新近获得纳税权的新富,宁愿迎接满身血污的骑士,而将我拒之门外。

我的命根儿呀,你怎能用美丽的双臂去拥抱他呢?怎能热切地投入他的怀抱呢?也许你不知道,他头上常戴着头盔,你环抱的腰间常系着佩剑。他的左手常执盾牌,戴着后来夺得的大小不配的金戒指。你碰碰他的右手吧,这只手曾沾染过鲜血,这只手曾夺走过生命,你怎可以去握这只手呢?唉,往日你细腻敏感如今怎么变了?看看他的伤疤吧,尽是过往征战中留下的痕迹,他正是靠卖命才获得了今天的一切。他甚至会告诉你曾亲手掐死过多少人吧。而你这贪婪女子,他承认这些之后,你还是摸他的手!可我,我是诗神和太阳神的信徒,从未叫人洒过鲜血,我却只配在你紧闭的门外吟唱无用的诗句!

聪明的年轻人哪,你们别仿效我们了,我们在安定环境中学到的东西并无用处;你们该去从军,到处征战,体验粗犷的军营生活,不该去吟诗写歌,而该去指挥百人团队。若是荷马愿着戎装,他也能获得某种军衔。就连朱庇特也深知黄金比什么都更有威力,他为诱惑一位女郎176也曾化作黄金。他最初空手而来,女郎的父亲对他置之不理,女郎本人也无动于衷,当时女郎家门似青铜,楼若铁石;他机灵地摇身化作一份厚礼时,美人儿顿时就张臂相迎,在诱惑之下也就以身相许了。

曾几何时,当农神萨图恩统治天国之时,所有的宝藏都埋藏在幽暗的大地深处:青铜、白银、黄金、铁器充塞着阴间,人们亦不像现在这样大摆各种金银器皿。昔日大地赐予我们更为宝贵的财富:田地不经犁铧耕作亦丰收喜人,就连橡树也结果产蜜。从前无须费力用犁铧扯开大地,也没有丈量员去给土地划成小块。无须用船桨拍打大海,拨开浪涛。海岸对于世人来说便是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