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1977~1985年 15(第2/2页)

马丁严厉地说:“别瞎联想!胡乱假定可以把人引入歧途。只要把你得出的数字告诉我就行。”

她顺从地说:“好的。”

“然后,你另选一些雌雄搭配的高龄鼠,编成分开的两个新组,但要雌雄一笼。一组注射肽7号,另一组不注射。我要用计算机来算出这两组白鼠的交配特性。”

伊冯咯咯地笑道:“计算机是算不出多少次的……”

“我想也算不出,不过可以记下产了多少窝幼鼠,这就行了。”

她点点头。这时,马丁感到她在想别的事情,就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昨天买熏鲑鱼时发生的一件有趣的事。米基·耶茨是你那些志愿试药者之一,对吗?”

“对。”耶茨是实验室的技术员,是志愿接受注射肽7号的试验者中年龄最大的。几年前,在西莉亚跟前对白鼠做断头操作一事后,他便开始曲意讨好马丁。志愿接受肽7号的试验是其最近的一次贡献。

“噢,我在市场上见到了他的太太,她说,米基的工作使他觉得自己返老还童,这有多好呀!”

“这指的是什么?”

“我问了她。她脸红了,说最近米基都觉得非常‘精神,有劲’——这两个词是她的原话——他在床上不让她闲着。”

“她是指最近?”

“我敢肯定是这样。”

“他以前没有这样过?”

“据她讲,几乎没有过。”

“我真吃惊,她会提起这种事情。”

伊冯笑道:“你不怎么了解女人。”

马丁若有所思,接着说:“咱们上车吧,在去剑桥的路上咱们再谈。”

开始,他们一边开车,一边听新闻广播,多半是政治方面的消息。在英国,这是满怀希望、激动人心的一段时期。两个月前的大选,选出了英国历史上第一位女首相来掌权。现在,玛格丽特·撒切尔和她的政府正在给英国注入一种新的进取精神,而自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英国就一直苦于缺乏这种精神。

新闻播完后,马丁关上了收音机,又继续思考起那更急迫的问题来。

他说:“我很担心。我们今天上午谈到的问题,我希望不要成为大家的话题。你给我讲的那些白鼠繁殖的事,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另外,不要对人讲起新研究的问题,那个问题我们必须弄清楚,尽管我不喜欢那个设想。不过,在检查结果交给我之前,一定要锁好,也别再讲米基和他老婆的事了。”

“我全照办。”伊冯说,“但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那么,我告诉你吧。因为我们已研制出一种药,我希望它具有重要意义,能得到人们的严肃对待,能与疾病抗争。但是,如果消息传出去,说它有某种春药的作用——还有减肥效果一事,这究竟是否是好事:让人真没把握——那将最糟糕不过了。那就会使我们的一切努力落个不好的名声,会使我们显得又像在搞万灵药似的。”

“我想我明白了。”伊冯说,“既然你已把道理讲清楚了,我绝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别人的嘴很难堵得住。”

马丁神色严峻地说:“我怕的就是这点。”

他们抵达剑桥时已是上午10点左右。马丁把车直接开到母亲接受护理的疗养所。她躺在床上。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必要时看护人员才把她抬出去一下。她的记忆力已完全丧失,连最简单的事也记不住,而且跟多年来的情况一样,当马丁走到她身边时,她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认出儿子的迹象。

马丁和伊冯并排站在床前。他在想,他母亲似乎眼见着一天天衰弱下去。她已骨瘦如柴,双颊深陷,头发越来越稀少。

早几年她刚垮下来时——大致在西莉亚去他们在凯特的旧居的时候,还可依稀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但如今,连这点也已不复存在了。

看来,阿尔茨海默病不仅侵蚀着他母亲的大脑,也在吞噬着她的身体。

马丁轻声对伊冯说:“为找出一种多少可以防治这病的药尽点儿力,这一直是我的梦想。当然,要过若干年我们才能了解这梦想是否实现。然而,我们对人脑老化的研究十分重要,所以我不愿意让任何东西使我们已经取得的成就变得庸俗。”

伊冯说:“我确实明白了,特别是现在。”

以前,马丁也带伊冯来看他的母亲,每次伊冯都要握住老太太的手默默地坐在那里。虽然谁也说不清楚,可马丁总觉得她那样做能给他母亲以安慰。今天,伊冯也握住她的手,但是,此刻连心灵上那种微弱的交流也察觉不出了。

从疗养所出来,他们驱车去看马丁的父亲。马丁给他父母租的那套房子在城的西北部,离格顿学院不远。他们在屋子后面的一小块工作区找到了老皮特–史密斯。那里到处都扔着他那老行当的工具。他正用木槌敲打凿子,试着凿一小块大理石。马丁对伊冯说:“我想你是知道的,我父亲过去是石匠。”

“知道。不过,我不知道您现在还能干这种活,皮特–史密斯先生。”

老人说:“不行啦,手指头都僵了。但是孩子,我想给你妈妈的坟做一块墓碑,这是唯一还能替她干的事。”他询问地望着马丁。“这样可以吗,眼看她还活着时就做?”

马丁搂住了父亲的双肩。“可以的,爸爸。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我需要一大块大理石。可是很费钱呢。”

“你不用担心费钱,你需要多大的就订购多大的,让他们把账单送给我。”

马丁朝伊冯望去,她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