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晚上11:00~次日凌晨1:30(美国中部时间) 11

林肯国际的主航站楼内,弗里曼特尔律师犯了嘀咕。

最让他纳闷的是,眼下前来示威的梅德伍德居民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航站大厅里的一大块地方都被他们霸占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航空港负责人出面制止。

今晚早些时候,艾略特·弗里曼特尔曾向那位黑人警官提出申请,希望在大厅内举行公开控诉大会,遭到了严词拒绝。可是现在,他们来都来了,周围还挤了一大堆看热闹的群众——但连个警察的影子都没见到!

弗里曼特尔不由得再次嘀咕道:这说不通啊。

其实事情很简单,甚至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

见过航空港总经理贝克斯菲尔德后,梅德伍德的几个居民代表在艾略特·弗里曼特尔的带领下从航空港的行政办公区回到了航站大厅。弗里曼特尔在来的路上已经和电视台的人谈好了,他们已经在大厅里架好了设备。

其余的梅德伍德居民都聚集在电视台的设备附近,至少有500多人,还有人陆陆续续往里进。

电视台的一个人对他说:“一切就绪,就等你了,弗里曼特尔先生。”

来采访的有两家电视台,他们打算分头采访,明天播出。弗里曼特尔头脑精明一如往昔,他事先打听好了新闻播出的平台,这样就能有的放矢,投其所好。他得知,头一家是一档很有名的电视节目,常在黄金时间播出,喜欢报道颇具争议、劲爆十足,甚至是耸人听闻的话题。这三种偏好,他打算一次性全部满足。

采访他的记者是个英俊的年轻小伙,梳着跟罗纳德·里根一样的发型,他问道:“弗里曼特尔先生,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因为这家航空港就是个贼窝。”

“可以解释一下吗?”

“当然。梅德伍德社区的业主正在遭受窃贼的不法侵害。窃贼偷走了他们安静的生活,个人的隐私,辛苦工作后的休息,还有香甜的睡眠。窃贼剥夺了他们享受生活的权利,身心健康,还有孩子们的健康和快乐。这一切都是宪法赋予公民的基本权利,现在全被这些无耻之徒偷走了,航空港当局既无认错之心,更无赔偿之意。”

那位记者张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律师先生,这些话可是火药味十足啊。”

“那是因为我和我的当事人随时准备战斗。”

“是因为今晚这里发生的什么事吗?”

“没错。航空港管理层对我当事人的问题熟视无睹,漠不关心,我们看得一清二楚。”

“那您有什么打算呢?”

“打官司,就算是上最高法庭也在所不惜,我们现在要求的是关闭某几条跑道,甚至是在夜间关闭整个机场。在欧洲,有些地方处理这类问题更人性化,比如说,巴黎的航空港在夜间会实行宵禁。如果这一点无法实现,我们会为深受其害的业主争取合理的赔偿。”

“你们现在做的这些,是想获取公众的支持吧。”

“没错。”

“那您认为公众会支持你们吗?”

“不支持的话,我想请他们到梅德伍德住上24小时——看他们的耳膜和神经受不受得了。”

“律师先生,航空港肯定有正式的减噪安排吧。”

“那是假的!都是烟幕弹!骗大家的!航空港的总经理都跟我明明白白地照实说了,今晚连那个所谓的微不足道的减噪措施也没实行。”

他继续说下去。

后来,艾略特·弗里曼特尔犹豫着要不要按贝克斯菲尔德的原话再补充一句,今晚没能执行减噪程序其实是因为下了暴雪,天气太恶劣。刚刚说的那番话隐瞒了一些实情,听上去更有冲击力,而且弗里曼特尔觉得根本不会有人质疑。不管怎么说,他表现得好极了,两次采访都堪称精彩。而且,在这两次采访期间,镜头还几次转向梅德伍德居民,把他们急切想要表达意见的样子拍了下来。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心想,等这些人明天在家里看到自己上了电视的时候,希望他们还能记得是谁一直忙前忙后,让他们广受关注。

梅德伍德的居民像是被他吹奏的魔笛牢牢地吸引住了一样,响应号召跟着来了航空港,人多得让他也大吃一惊。在社区主日学校礼堂开会的时候,参会的梅德伍德居民有600人左右。因为天色已晚,还下着大雪,他原来还觉得,能有一半人来航空港就不错了。可是参会的人不但大多数都来了,有些还打电话通知了朋友和邻居,一起加入进来。还有些人找他要那些打印好的表格,想让他出任他们的法律代理人,他当然求之不得。他在心里重新粗略地算了一下,原来以为从梅德伍德居民那里总共能收到25000美元左右,现在看来,肯定不止这个数。

电视台的采访结束后,一直在旁边做记录的《芝加哥论坛报》记者汤姆林森问道:“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弗里曼特尔先生?您打算在这里搞集体示威之类的吗?”

弗里曼特尔摇摇头。“可惜航空港的管理层不尊重言论自由,参加公共集会是我们的基本权利,却被他们剥夺了。不过,”他朝聚集在一起的梅德伍德居民示意了一下,“我的确打算跟各位女士和先生报告这一情况。”

“那不就是公共集会吗?”

“不,不是。”

嘴上虽这么说,可艾略特·弗里曼特尔心里承认,两者之间的界限十分微妙。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把接下来的情况报告会变成公众示威。他的打算是,一开始先激情澎湃地来个演讲,负责控制局面的航空港警察肯定会勒令他停止活动。弗里曼特尔不准备反抗,也不会让警察逮捕他。只要自己被警方打断就行,最好能在他煽动气氛、演讲到最高潮的时候打断他,这样一来,他就成了梅德伍德居民眼中的殉道者,还能为明天的报纸再添一剂猛料。(他想着,晨报上有关他和梅德伍德居民的报道应该已经截稿了,负责下午版面的编辑一定会为有新的导语可写而对他感激涕零。)

更重要的是,梅德伍德的居民业主会更加肯定,他们雇了一位能力超强的律师,也是位出色的领导者,付那点儿律师费简直是物超所值——弗里曼特尔律师满心期待着,等过了明天,一张张居民的头笔律师费支票就会铺天盖地地朝他涌来。

“我们都准备好了,”之前在梅德伍德大会担任主席的弗洛伊德·萨内塔报告说。

就在弗里曼特尔和《芝加哥论坛报》的那位记者交谈之时,梅德伍德的几个居民赶忙把从主日学教礼堂带来的便携扩音设备安装好。有人递给弗里曼特尔一个手持话筒,他接过话筒开始跟大家讲话。

“各位朋友,我们今晚是来这里讲理的,希望能提一些有益的建议。我们把这些想法告诉了航空港的管理层,因为我们的问题切实存在,而且十分紧迫,应该得到重视。我代表你们跟他们讲道理,不过态度很坚决,希望他们能了解这些问题。我原本希望能向你们汇报的结果是,最好能让航空港承诺,缓解目前的情况,如果不行,至少他们也该表现出同情和理解。但是,很遗憾地告诉大家,你们的居民代表一无所获。相反,我们只受到了很不友好的接待,有人出言不逊,甚至语带讥诮信誓旦旦地说,未来航空港上空以及你家附近的情况只会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