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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万能钥匙,”克丽斯汀感觉不好,“快!”

行李生先进了房间,而克丽斯汀则后退一步,在门外观望。这是饭店的礼仪规矩,即使是在这种明显的危急情况下,也必须要遵守。屋子里漆黑如墨,借着走廊的灯光,她看到达沃按亮了天花板顶灯,然后就拐进房间的内部,看不见了。几乎在身影消失的同时,就传来了惊呼,“弗朗西斯小姐,快来!”

房间里是令人窒息的闷热,可瞥了一眼空调,指示器上分明显示着“制冷”。没时间顾及这些了,床上的情形一下子就把克丽斯汀的全部心神都吸引了过去。半卧在床上,蜷缩挣扎着,这个麻雀般瘦弱的小老头儿不正是艾伯特·威尔斯吗?只见他面色死灰,两眼暴突,双唇颤动,拼命地喘着气,好像随时都会咽气似的。

她行步如风,来到床前。多年前,她曾在爸爸的办公室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一位患者处于濒死状态,也是像这样拼命地想要呼吸,垂死挣扎。爸爸那时抢救的措施她现在还做不了,但她想起了一个办法,也许管用。她果断地吩咐达沃,“快开窗户,让空气流通。”

行李生盯着垂死之人的脸,忐忑地应着,“他们为了用空调把窗户封死了。”

“那就使点儿劲弄开它,实在不行就砸玻璃。”

克丽斯汀嘴上吩咐着,手却已经抓起了床边的电话,接通了总机室,“我是弗朗西斯,阿伦斯医生在饭店里吗?”

“不在,弗朗西斯小姐。但他留了一个号码,说有急诊的时候,可以打给他。”

“就是急诊,通知阿伦斯医生立刻来1439房间,一定要快。问一下,他要多久能到,然后回我电话。”

放下电话,克丽斯汀又开始关注起床上一直挣扎着的可怜人。虚弱老人的呼吸状况丝毫没有改善。但是,她察觉到老人的脸色有所变化,从刚才的死灰变成了青紫。起初在门外听到的骇人呻吟声又开始了,那是他竭力想喘气的声音。但是很显然,病患越来越力不从心,把大部分的力气都用在肢体的垂死挣扎上了。

“威尔斯先生,”克丽斯汀想尽量把自己所剩无几的信心传递给他,“我想您要是保持不动的话,也许呼吸能更顺畅些。”看了看行李生那边,他做得还不错,已经用衣服架把窗户上的封条撕开了,现在正从下往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撕。

就像乖乖听话的小孩似的,小老头终于消停了下来。克丽斯汀用一只胳膊搂住他,隔着老式法兰绒睡衣粗糙的面料,仍能感受到他的肩膀骨瘦如柴。另一只手拽过枕头,垫在后面,让老人靠住、坐直。老人用雌鹿般的眼睛看着克丽斯汀,眼神中透着感激。克丽斯汀安慰着他,“我已经叫医生了,他马上就到。”与此同时,只听行李生一声闷哼,猛一发力,摆脱了封条的窗户终于打开了。

新鲜凉爽的气流瞬间灌入了整个房间。感谢老天,克丽斯汀庆幸着,暴风雨南移了,先送来了一股清新的微风,室外的气温一定也已经降下来了。

床上的艾伯特·威尔斯试图贪婪地吞下一些新鲜空气。此时,电话铃声响起,克丽斯汀示意行李生到这边来,替她在病人身旁看护着,然后拿起了电话。

“阿伦斯医生正在往这边赶,弗朗西斯小姐,”接线员终于回复了,“他刚才在百乐天堂,让我回复您,20分钟就到。”

克丽斯汀心中有点儿犯嘀咕,百乐天堂在密西西比河对岸的阿尔及尔区呢,就算允许开快车,20分钟也不大可能赶到。而且,克丽斯汀有时还挺怀疑这位“肥佬”的能力的,尤其是在他还喝了点儿萨泽拉克鸡尾酒的情况下。这位内科医师可以在本饭店免费居住,条件就是要随叫随到。

为了稳妥起见,克丽斯汀还是询问了一下,“我们可能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你能不能帮我查查住客名单,看看有没有医生?”

“我已经查过啦。”声音中透着一丝得意,好像他读过不少英雄接线员的传奇故事,并也要当回好汉似的。“221房间的凯尼格医生,以及1203房间的厄克斯布里奇医生。”

克丽斯汀把号码记在电话旁的便笺上,“很好,请帮我接221。”入住的医生都不希望被打扰,他们的隐私也应当得到保护。但是,一旦遇到急诊,也允许偶尔地打破常规。

几下咔嗒声,电话转过去了。一个困倦的德国口音传来,“喂,哪位?”

克丽斯汀连忙自报家门,并解释说,“非常抱歉打扰您,凯尼格医生,但是我们的一位住客病情危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床上的情况。

她发现,老人家脸上原来的那种青紫色终于变淡了,但还是惨白惨白的,呼吸也没有太大改观。她最后恳求道,“您能不能过来看看?”

对方一愣,随后声音和蔼柔和了许多,“我最亲爱的女士,如果可以的话,不管多卑微,我都非常乐意为您效劳。但恐怕我无能为力了。”咯咯轻笑后,他接着解释,“你看啊,我的确是一个‘doctor’(英文中,医生和博士的发音相同),但我不是医生,我是博士,音乐博士。到你们这座美丽的城市来,是做‘客座指挥’的,应该就是这个词,为你们很棒的交响乐团做客座指挥。”

尽管情况紧急,但克丽斯汀还是有哈哈大笑的冲动。她连忙道歉,“真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你也不要太担心。当然了,如果那位不幸的客人,这话该怎么说呢?如果另一位‘doctor’也无能为力的话,我愿意为他拉小提琴缓解病痛。”电话那头传来了深深的一声叹息。“维瓦尔第或是塔蒂尼的柔板,如果用庄重肃穆的方式演奏出来的话,应该是最好的安魂曲吧。”

“非常感谢您。我希望不至于如此。”她已经等不及要去打下一个电话了。

好在,1203房间的厄克斯布里奇医生立刻就接听了电话,而且语气郑重。

对于克丽斯汀没头没脑的第一个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是的,我是博士,也是医生,我是医学博士,内科医生。”在克丽斯汀描述病情的时候,他一声未吭,认真地听完,最后干脆地答应了,“几分钟后就到。”

行李生依然尽职尽责地守在床边,克丽斯汀吩咐他,“麦克德莫特先生在总统套房,你过去一趟,那边的事一办完就立刻叫他过来。”随后,她又拿起了电话,“请帮我接总工程师。”

很幸运,只有总工程师才是真正能随叫随到的。多客·维克里是一个单身汉,就住在饭店里。他最痴迷的情人就是设备——饭店里从地基到屋顶的所有设备。

25年前,他告别了海员的生活,还有他的家乡——苏格兰的克莱德赛德。在这里,他几乎见证了所有设备的安装过程;萧条时期,更换设备的资金短缺,他总有办法能让老旧的设备延迟报废。克丽斯汀和他是朋友,她也知道,他的心中有自己——但只是之一,还有设备。不一会儿,电话那边就传来了总工程师那带有浓重喉音的苏格兰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