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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丽斯汀倒挺乐观,“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我说过,沃伦不想卖。”

彼得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他们驶离了法国区,左转上了绿树成荫的滨海大道。迎面一辆车子飞驰而过,拖着渐行渐远的尾灯驶向圣约翰河口区方向,除此之外,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克丽斯汀接着说道,“再融资的话,也有不少问题,沃伦正竭力寻找新的投资,他还是希望保住饭店。”

“要是他找不到呢?”

“那样的话,我估计咱们就要常常瞻仰那位柯蒂斯·奥基夫先生啦。”

也许他就不会怜顾我了,彼得酸溜溜地想着。他现在怀疑自己也是山前无路了,像奥基夫这样的连锁饭店会考虑他已改过自新,值得继续雇用吗?如果他的工作成绩出类拔萃的话,也许对方会考虑的,可他在这儿束手束脚的,能有什么丰功伟绩啊。

看来,他马上又要满世界地撒简历找工作了。算了,还是应该相信老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奥基夫–圣格里高利大饭店,”彼得玩味着,“什么时候会有结果呢?”

“不管如何,最迟本周末。”

“这么快!”

为什么会这么快?克丽斯汀知晓一个强势的理由,可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老头子找不到新投资的。”彼得很肯定。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任何投资人都会把钱投到可靠的地方,可靠需要良好的管理,这一点,圣格里高利不具备,本来可以的,可惜了。”

他们又向北来到了埃利西恩菲尔兹街,宽阔的双向车道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们的大众汽车在飞驰。突然,正前方冒出了闪烁的白灯,左右晃动着若隐若现。克丽斯汀急踩刹车,停住了。一位穿制服的警察走上前来,用手电筒照着大众汽车,围着车子查看了一圈。这时,他们才发现,刚才所幸悬崖勒马了,前方路段已被封锁,路障绳就拉在近处。路障前方穿制服的工人中混着几个穿便装的人,正借着强光检查着路面。

警官查看了车子,没发现什么不妥,就来到了驾驶员这边的车门。克丽斯汀摇下车窗,警官说明了情况,“两位,看来得麻烦你们绕行了。你们可以上另一侧的车道,缓行慢开一小段,看到街口那边的警官挥动示意时,就可以绕回原车道了。”

“你们在查什么?”彼得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肇事逃逸,晚间早些时候发生的。”

克丽斯汀很关切,“撞死人了吗?”

警官点点头,“一名7岁的女孩。”看到他们震惊的表情,警官继续解释,“和她妈妈一起走的时候被撞的,当场死亡。那位母亲被送到医院了,肇事者当时肯定知道出事了,却直接开着车跑了。”接着,他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骂了一句,“浑蛋。”

“你们能抓到他吧?”

“必须把他翻出来。”警官态度坚决地点点头,又示意他们瞧瞧路障那边,“这群警察都很能干,这次可把他们惹火了。他们在路面上发现了碎玻璃,肇事车辆上一定也留下了蛛丝马迹。”后面车灯闪烁,又有汽车开过来,警官示意他们继续上路。

慢行驶入迂回车道,两个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看到前方的挥动示意后,又返回到常规车道继续行驶。彼得的头脑里,一个模糊的想法蹿来蹿去,可他却一直抓不住。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心事重重呢?也许就是事故本身在困扰他吧,获悉突发的悲剧总是这种反应吧。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使他陷入苦思之中,不得自拔。突然,克丽斯汀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我们快到家了。”

驶离埃利西恩菲尔兹街,他们又上了普伦斯大街,不一会儿又右转了一个弯,再左拐,停在了一幢两层现代公寓的泊车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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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是没有饭店雇我的话,”彼得美滋滋地喊着,“我就再回酒吧里当酒保。”他正在克丽斯汀的客厅里调着酒,房间色调柔和,苔绿交融着瓷蓝。旁边厨房里传来了敲鸡蛋的声音。

“你以前干过吗?”

“干过一段。”他量出三盎司[2]的黑麦威士忌,分成两份,又伸手取来安哥斯图拉和贝娇丝苦精酒,“日后有空再告诉你吧。”寻思了一下,他又加了些黑麦威士忌,见几滴佳酿不小心溅落在玮致活牌瓷蓝色的地毯上,便用手帕擦拭干净。

站起身来,彼得环顾客厅,室内色彩陈设浑然一体、赏心悦目:法式沙发简约却不简单,蓝白绿三色叶纹织毯覆于其上;一对赫普怀特式座椅,伴在大理石面的衣柜旁;嵌饰美观的红木餐具柜现在倒成了彼得的调酒台。墙上饰有几幅描绘法属路易斯安那时期的风情画,及一幅现代印象派的油画,气氛温馨欢快。真像克丽斯汀给人的感觉,彼得偷偷地想着。唯一碍眼的就是身旁餐具柜上臃笨的座钟。嘀嗒细语,轻叩时间之门,毫无疑问,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黄铜花体数字,钟面水渍斑斑,岁月留痕。彼得饶有兴趣地参观着。

彼得手执酒杯移步厨房,看见克丽斯汀正在将搅好的蛋液倒入刚刚加热过的平底锅内。

“再等三分钟,”克丽斯汀忙碌着,“马上开饭。”

彼得递给她酒杯,两人碰杯品酒。

“来尝一尝我的煎蛋饼吧。”克丽斯汀自卖自夸,“可以开动了。”

克丽斯汀真没吹牛,轻薄、松软、香草味道。“这才叫煎蛋饼呢,”彼得赞不绝口,“可惜很难吃到,我今天真是口福不浅呀。”

“我还会煮鸡蛋呢。”克丽斯汀又开起了玩笑。

彼得配合地轻挥手臂,做无奈状,“早餐不会还是鸡蛋吧。”

佳肴美酒后,两人返回客厅。彼得又调起酒来,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两点钟了。

挨着她坐在沙发上,彼得指着旁边样子古怪的座钟问道,“我总是感觉它在盯着我——像家长似的提醒我时间不早了。”

“也许吧,”克丽斯汀说道,“它是爸爸的,以前放在他的办公室里,患者们都见过。这是我留下来的唯一的念想了。”

一时间,静默无语。克丽斯汀曾平静如实地跟他提过威斯康星的空难。彼得轻柔地说着话,“在那之后,你一定很孤独绝望吧。”

“我曾想跟他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她很干脆,“但后来挺过去了,当然,这需要一段时间。”

“要多久?”

她淡然一笑,“人的精神创伤修复起来也是很快的,那部分——我指的是想死的念头,要一两周。”

“后来呢?”

“后来,我躲到了新奥尔良,”克丽斯汀娓娓道来,“我竭力控制,让自己什么也不要想,可是挺难的,度日如年,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觉得应该要干点儿事,但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去哪儿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