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0年1月2日 简·波琳 于汉普顿宫(第2/2页)

“但他正在嘉奖那些把王后带给他的大臣们。他一定是对婚姻感到愉快了,一定有什么事让他高兴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一定是出于什么原因从我们身边疏远了。他在嘉奖克伦威尔,是克伦威尔把王后带给他的。”

“我向您发誓,大人,我没有隐瞒任何事。自从大斋节之后,国王几乎每晚都到她的床上去,但情况还是和从前一样。床单很干净,她的头发还是整整齐齐的,睡帽每天早上都是笔挺的。她有时会哭,白天的时候,当她觉得没人在看着她的时候。这不是个被关爱的女人,这是个受伤的女孩。我发誓她还是个处女。”

公爵的怒火缠绕着我。“那为什么他要封克伦威尔为艾塞克斯伯爵?”

“一定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什么别的原因?这是克伦威尔的大胜利,这个国王与新教公爵们的联盟是对抗法兰西和西班牙的,他们就靠和这个佛兰德斯女孩的婚姻绑在一起。和法兰西国王的联盟关系都已经到我手边了,我也已经给国王的脑袋里灌满了反对克伦威尔的思想。莱尔爵士告诉他克伦威尔欣赏改革,把异教徒都藏到了加莱。克伦威尔最喜欢的牧师都要被指控为异端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但接着他就被封为伯爵了。为什么?伯爵是对他的嘉奖。如果他没让国王高兴为什么国王要嘉奖他?”

我耸了耸肩。“大人。我怎么会知道呢?”

“因为你在这里就是为了要知道的!”他对我吼道,“你被安置在宫廷,留在宫廷,在这吃在这穿就是为了让你能知道所有事情然后告诉我!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把你放在这里还有什么用?把你从刑场上救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在他的怒火前,我感到自己的脸因为害怕而僵住了。“我知道王后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顺从地说,“但我不知道枢密院里发生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知道吗?你是说这是我的疏忽吗?”

我无言地摇了摇头。

“谁会知道国王的想法呢,他用的是自己的法律顾问,还奖赏一个三个月前他当众掌捆过的人。谁会知道克伦威尔因为这糟糕的婚姻而被怪罪的期间发生了什么,谁会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要把他封为伯爵,封为这见鬼的艾塞克斯伯爵呢?”

我发现我被推到了墙壁上,而我伸开的手已经触摸到了后面柔滑的挂毯。我能感觉到那些布料因为冷汗而变潮湿了。

“谁会知道国王那该死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不是狡猾得像乌鸦就是疯得像只兔子!”

我无声地摇头。他刚刚脱口而出的对国王的描述,就和叛国罪一样严重。就是在这里,在安全的霍华德家房间里,我也不会重复他的话的。

“至少,你肯定他仍然喜欢凯萨琳吧?”公爵更小声地说。

“相当狂热。这是毫无疑问的。”

“好的,告诉她和他保持一臂的距离。如果她成了他的情妇,而国王仍然保持着和王后的婚姻关系我们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这肯定可以放心……”

“我不放心任何事!”他直截了当地说,“而如果他睡了她又接着睡了王后,然后生了儿子,并因为新添的子嗣而感谢克伦威尔的话,我们就和这个小荡妇一起完了。”

“他不会和王后发生关系的。”我说,回到了我唯一确信的事情上。

“你什么也不知道,”他粗暴地说,“你只知道那些可以从锁眼里偷看到的事情,只知道闺房里的风言风语,只知道从那些垃圾里翻出来的东西。你知道所有能在生活的污垢里找到的东西,但你不懂政治。我告诉你,他因为克伦威尔带来这个克里夫斯王后而嘉奖给他超乎想象的地位,而你我的计划全都得扔下了。你这个蠢货。”

我无言以对,只能等着他让我离开,但他转向了窗户并且停住了,他看向外面,咬着大拇指指甲。过了一小会,一个随从进来告诉他上议院在传召他,然后他就走了,一句话也没对我说。我行了礼,但我觉得他根本没看我。

他出去以后,我本来也应该离开,但我没有。我在他的房间里踱着步。当这房间彻底安静,没人来敲门的时候,我拉回了椅子,然后坐到了他的桌子后面,坐到了他的大雕花椅子上,霍华德家的家徽也在上面,它在我脑袋后面,很硬,让人很不舒服。我想知道如果乔治还活着而他的舅舅死了,乔治又成了这个家族的当家的话会是什么样子,那么我应该坐在这儿,在他的旁边,不受任何人差遣。我们也许会有和这张大桌子相匹配的椅子,并酝酿我们自己的计划,我们自己的阴谋。我们也许会建造自己的大房子,养大我们自己的孩子。我们应该是往后的当家人,我们的孩子应该是下一任国王的表弟。乔治肯定会成为一个公爵,我会成为公爵夫人。我们会很富有,成为王国里最伟大的家庭。我们也许会一起变老,他可能会因为我的建议和我坚定不移的忠诚而夸奖我,我会因为他的激情、他的英俊和智慧而爱他。他会对我回心转意的,到了最后,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的。他尝试过安妮和她的脾气,会认识到稳定的爱情,坚贞的爱情,由妻子所给予的爱情才是最好的。

但是乔治死了,安妮也是,他们两个都在认识到我的价值之前就死了。我们三个人里只剩下我了,唯一的幸存者,盼望着得到波琳家的遗产,坐在霍华德家的椅子上,梦想着他们仍然活着,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伟大的事业,而不是孤独和年老,不是琐碎的阴谋、不名誉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