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寻羊冒险记Ⅲ 8. 风的特殊通道(第2/3页)
我就这样在山上度过了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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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去草场跑步,淋浴,吃早餐。一如往日的早晨。天空跟昨天一样阴沉沉的,气温则略有上升。看光景雪是不会下了。
我在蓝棉布衫和毛衣外面套上登山服,穿上运动鞋穿过草场,从羊男消失的地方走进东边的树林,在林里走来走去。没有像样的路,人的足迹也没有。时而有倒在地上的白桦。地面很平,到处有既像干涸的河道又像昔日战壕的一米左右宽的沟。沟弯弯曲曲,在树林里拐了好几公里长。有时深,有时浅,沟底积有厚及踝骨的枯叶。沿沟前行,不久走上一条马背般陡峭的路。路两旁是坡面徐缓的无水枯谷。枯叶色的圆滚滚的鸟“嚓嚓嚓”穿过路面,消失在斜坡草丛中。满天星犹如升腾的火焰把红色镶嵌在林间处处。
大约转了一个小时,彻底转丢了方向感,哪里还谈得上找羊男!我沿枯谷行走,一直走到听见水声。见到河,这回沿河而下。如果我的记忆不错,应碰上瀑布,而我们走过的那条路就在瀑布附近。
走了十分钟,有瀑布声传来。溪流被岩石弹得转来转去,到处留下冰一般冷的水洼。没有鱼,几片枯叶在水洼上面款款地画着圆圈。我接连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走下瀑布,爬过光溜溜的斜坡,走上有印象的那条路。
羊男坐在桥边看着我,肩上挎一个装满烧柴的大帆布袋。
“那么瞎转一气,会碰上熊的!”他说,“这一带像有只熊走散了,昨天下午发现行踪来着。要是怎么都想转的话,就像我这样腰上系个铃。”
羊男“铃铃”地摇响用安全扣固定在腰间的小铃。
“找你呢!”我叹口气说。
“知道。”羊男道,“看见你找来着。”
“那为什么不招呼我呢?”
“以为你想自己找来,就没吭声。”
羊男从衣袋掏出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我在羊男身边坐下。
“住在这儿?”
“嗯。”羊男说,“不过你谁也不要告诉。因为谁都不知道。”
“可我的朋友知道吧?”
沉默。
“事关重大。”
沉默。
“如果你跟我的朋友是朋友,那么我跟你也是朋友吧?”
“是啊,”羊男十分谨慎地说,“一定是那样的。”
“既然你是我的朋友,你就不会对我说谎,是吧?”
“嗯。”羊男很为难似的说。
“不能讲给我听吗?作为朋友。”
羊男用舌头舔了舔干干的嘴唇:“不能讲的,实在对不起,讲不得的,说好不能乱讲。”
“嘴给谁封住了?”
羊男如海贝一样闷声不语。枯树间响起了风声。
“没人偷听的。”我悄声道。
羊男盯住我的眼睛:“这地方你难道什么也不了解?”
“不了解。”
“听着,这不是普通地方,这点你最好记住。”
“可你前几天还说是好地方啊!”
“对我来说,”羊男道,“对我来说只能住在这里。被赶出这里,就再也无处可去了。”
羊男沉默下来。看情形很难再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我看着塞满烧柴的帆布袋。
“冬天用这个取暖?”
羊男默然点头。
“没看见有烟嘛。”
“积雪之前,不生火。不过即使积雪后生火你也看不见烟——有那样的生火办法。”说着,羊男得意地一笑。
“雪从什么时候积起呢?”
羊男仰脸看天,又看我的脸。“今年要比往年早,再过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再过十来天路就封冻了吧?”
“可能。谁也上不来,谁也下不去,好季节!”
“一直住在这里?”
“一直。”羊男说,“直到永远。”
“吃什么呢?”
“蜂斗叶、薇菜、树上的果子、鸟、小鱼和螃蟹也逮得到。”
“不冷?”
“冬天冷的哟。”
“有什么东西不够,可以分些给你。”
“谢谢。眼下还不缺什么。”
羊男忽然站起,朝着草场的方向在路上走起来。我也起身跟在他后面。
“为什么偷偷住在这里?”
“你肯定笑。”羊男说。
“我想不至于。”我说。猜不出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谁也不告诉?”
“谁也不告诉。”
“因为不愿意去打仗。”
之后我们默默走了一会。肩并肩走,羊男的头在我肩头那儿晃来晃去。
“和哪国打?”
“不知道。”羊男“咳咳”咳了两声,“反正不乐意去打仗。所以才这样保持着羊形,而保持羊形就不能从这儿出去。”
“十二瀑镇出生的?”
“嗯。不过别讲给任何人听。”
“不讲。”我说,“讨厌镇子?”
“山下的镇子?”
“嗯。”
“不喜欢,遍地是兵。”羊男又咳嗽一声,“你从哪儿来?”
“东京。”
“听说打仗了没有?”
“没有。”
羊男于是像对我失去兴趣,在走到草场入口之前我们什么也没说。
“顺便到你家可以么?”我问羊男。
“要做过冬准备,”他说,“忙得很,下次吧。”
“想见我的朋友,”我说,“下周内无论如何得见到他才行。”
羊男凄然摇头,耳朵啪嗒啪嗒晃动着。“抱歉,刚才也说了,我是爱莫能助。”
“转告一声就成,可以的话。”
“嗯。”
“实在谢谢。”我说。
我们就此告别。
“出来走动别忘了带铃哟!”临走时羊男说。
我径直回家,羊男和上次一样消失在东边的树林里。
冬意黯然的无声无息的绿草场把我们分隔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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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烤面包。在鼠的房间发现的《面包烤制法》是一本非常实用的书,封面上写道“只要认得字你也能很快烤出面包”,实际上也是如此。我按书上的指点,的确很快烤出了面包。满屋子充溢着诱人的面包香,酿出温馨的氛围,味道就生手来说也相当不坏。厨房里面粉和酵母多的是,即使在这里过一冬,面包——至少面包——也不成问题。大米和意大利式面条也绰绰有余。
傍晚,我吃了面包、色拉和火腿鸡蛋,饭后吃了桃子罐头。
第二天早上煮饭,用马哈鱼罐头、裙带菜和蘑菇做了个西式炒饭。
午间吃冷冻过的乳酪饼,喝浓奶茶。
三点,蘸橙味甜酒吃了支“黑塞尔奈茨”冰淇淋。
晚间,用电烤箱烤了带骨鸡,喝了黑加仑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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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再次发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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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下午看书架上的书时,发现一本旧书最近好像有谁看过。只有那里一点灰都没有,书脊套封也蹿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