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第2/2页)

特罗尔塞克阿·本埃,埃本·阿克塞尔罗特也在旅行。他可不会浪费时间。这些天里,他飞了许多趟,上至奎卢河,下至南方的任何一个地方。加丹加省,开赛省——都是有许多矿井的地方,他的无线电里就是这么说的。每个礼拜,他都会在我们这个村子停留足够长的时间,以便能够几乎不花一文地换取她们的木薯和大蕉,惹得她们像参加葬礼的人那样号啕哀哭。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把袋子塞满,他就会尽快飞走。在我的想象中,经营橡胶种植园和铜矿的比利时人和美国人都是用大袋子装东西的。

我认为我们村的医生诗人就是恩甘噶库伏顿度。奇葩坚果,是父亲对他的称呼,一种需要砸碎的种子。他们俩可算得是彼此彼此。眼下,恩甘噶库伏顿度正单独为我们写诗,究竟写什么取决于葫芦碗里的白色鸡骨,碗就被放在我们家门外积雨的水坑里。

我看见他把碗留在了那里。当时我正朝窗外看,他在那一瞬间正好回头,直直地洞穿了我的眼睛。我发现他的眼神里透着和蔼,便相信他这么做是想保护我们,真的。通过将我们赶走,来保护我们免受愤怒的神灵、我们自己蠢行的伤害。

邦果,班果,宾果。如今在美国流传的刚果故事就是:食人魔的传说。我很清楚这种类型的故事——孤独的人鄙视饿肚子的人,饿肚子的人鄙视快要饿死的人。有罪的指责遭罪的。那些装腔作势的所谓正义之士都在谈论着食人魔、邪佞小人、罪人和遭天谴的人。如此一来,每个人心里都会好过一些。所以,才会流传赫鲁晓夫要到这儿来和吃人肉的土著跳热舞,教他们憎恨美国人和比利时人的说法。这话肯定没错,因为可怜的刚果人怎么会懂得去憎恨美国人和比利时人呢?毕竟,我们拥有这么亮白的皮肤。我们在自己家的大房子里吃他们的食物,然后把骨头扔出去。扔满骨头的草地一片狼藉,从中或可窥见我们自己的命运。那个刚果人为什么要来读出我们的厄运呢?毕竟,我们拿他们的孩子去喂鳄鱼,为的就是让他们懂得什么叫王国、权力和荣耀。

美国的所有眼睛都知道刚果人长什么样。皮肤和骨头会跳舞,嘴唇上翻像牡蛎壳,一无是处的男人们在满头的发辫里插着根大腿骨。

恩甘噶库伏顿度一身白衣,发辫里没插骨头,就那样站在我们家院子的围栏之外。他有十一个脚趾头。他一遍又一遍地复述自己名字的末尾音节:顿度。顿度指的是某种羚羊,或是斑鸠菊属的某一种小花,或是一座小山包,或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这么多意思全靠说话的语调来区分。其中一个意思就是指我们家将要付出代价。③ 我们这些来自佐治亚州浸信会的耳朵永远也不会明白其间的差异。

①②原文分别为“Oh, God! God’s love!”及“Evol’s dog! Dog ho!”。

③“代价”原文为“price”,而普莱斯一家姓的原文也是“Price”,故有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