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假(第3/7页)

接下来这个月的大新闻是C连这里,可以签发去巴黎的三天通行证,一时间,各座帐篷里开始响起尖叫和淫荡的聊天声。没错,法国人讨厌美国人——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巴黎”意味着什么。据说在巴黎,你只用走到街上的一个女孩(衣着讲究,模样一流,任何一个女孩)面前说:“宝贝,你做生意吗?”她不做的话,会微笑一下说不;如果她做——要么也许就算她不做,却刚好觉得可以客串一下——然后哦,耶稣啊,上帝啊。

保罗·科尔比安排好跟乔治·米勒一起领通行证,米勒是个安静而细心的小伙子,早就成为他在步枪班最好的朋友。他们去巴黎前的几天夜里,在他们低声细语的谈话(那已经成为他们友谊的一个特点)中,他迟迟疑疑地向乔治·米勒透露说他从来没告诉过别人,甚至也不愿意去想的事,即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跟女人睡过觉。

米勒没有哈哈大笑。他以前也是个处男,他说,直到有天在碉堡里跟一个德国女孩在一起,那是战争结束前一个星期的事。他根本拿不准那算不算:那个女孩一直笑了又笑——米勒不知道她他妈的笑什么。他紧张得还没有真正插进去就泄了,那个女孩就把他推开了。

科尔比安慰他说那的确算是了——不用说,和他自己几次愚蠢的摸摸索索中不管哪一次相比,都算数得多得多。他本来可以跟米勒提一下其中几次,但又决定还是不要跟别人说了。

那是他们离开德国前不久,C连被分派负责两百个俄罗斯难民——被俘的平民,德国人让他们作为无偿劳工,在某个小镇上的塑料厂干活。按照威多斯的命令,刚刚被解放的这些俄罗斯人很快被安置在似乎是镇上最好的住宅区里——离工厂很远的一座小山上干净、漂亮的房子——几天或者几星期前住在那里的德国人,至少是那些未能躲开先头部队的德国人,则被安排住在劳工以前住的木板房。

在那个令人愉快的、部分曾遭到轰炸的小镇上,步兵们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干,除了在舒适的春日里四处闲逛或者偶尔做一下姿态,就像威多斯所说,让一切“不失控”。一天下午日落时分,保罗·科尔比独自在居住区的那座小山顶上负责放哨,这时一个俄罗斯女孩向他走来,对着他微笑,似乎是隔着玻璃看着他。她十七岁左右,苗条而漂亮,穿着那种洗坏了的廉价旧棉布裙,俄罗斯女人都穿那种裙子,她的乳房看着就像带尖的熟桃那样坚挺而细嫩。他只知道绝对要把她弄到手,却不知道怎么做。两边的山下,都一个人也看不到。

他微微鞠了一躬,希望是宫廷式的,然后跟她握了握手——那好像是跟她熟起来的合适做法,必须不依靠语言而做到——她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她觉得那样做傻或者让人摸不着头脑。接着他弯下腰,把步枪和头盔放到草地上,然后直起身子把她拥到怀里——摸着她感觉真棒——吻她的嘴,她回吻他,舌头伸过来很多,让他激动。很快他就直接摸到她美妙的一侧乳房(他抚弄得不带个人感情,好像那是个带尖的桃子),血液在他体内流动得也不顺畅了,可是接着,以前那种不可避免的腼腆和极为尴尬的感觉再次出现,就像他每次触摸哪个女孩时都会有的感觉一样。

跟以前一样,他很快找到了借口:他没办法把她带回那座房子,因为那里会有很多别的俄罗斯人——要么他是这样想象的——他也没办法在这儿就占有她,因为肯定会有人来:反正卡车快要接他回去了。

那样就好像没什么好做的了,只能紧紧拥抱后松开她,站在她旁边,一只胳膊还搂着她,好和她一起盯着看日落时分连绵的小山。他们以那个姿势待了又待时,他想到他们也许能成为一部名为“战胜纳粹”的苏美合拍大片中最后淡出部分精彩的一幕。接岗哨的那辆卡车真的来了时,他甚至无法骗自己说他感到生气和沮丧:他是松了口气。

二班有个说话不多的文盲士兵,名叫杰西·O. 米克斯——是排里四五个在每个月领饷时打个叉而不是签名的人之一——那部伟大的苏美合拍片淡出后两天,杰西·O. 米克斯就完全占有了那个可爱的女孩。

“今天晚上可甭想找到米克斯这家伙。”有人在排里的住处这样说,“明天也甭想,后天也是。米克斯这家伙,可是让自己爽透了。”

但这是在法国,在一个天气晴朗、充满希望的早晨,科尔比和乔治·米勒来到军士长的办公桌前领他们的三天通行证。办公桌左侧一边,有个滚动式避孕套发放器,避孕套是铝箔包起来的,数量足够,发放器的金属底座固定在木头上。你觉得需要多少,就扯多少个。科尔比让米勒先去,是想看他需要多少个——六个——接着他自己也不自然地扯下六个塞进口袋,他们就一起出去等着凑够坐车的人。

他们穿上了崭新的艾森豪威尔式夹克,上面适度地佩戴着勋带和漂亮的蓝银相间的镶条,那是他们的作战步兵徽章,他们还仔细把他们的作战靴打了鞋油并擦亮。不过他们走得别扭,因为两人都在裤腿里塞了两条从陆军消费合作社偷的香烟,据说在巴黎的黑市上,香烟一条能卖二十美元。

进了市区,他们大开眼界。埃菲尔铁塔、凯旋门——都在那里,跟《生活》杂志上的一样,不管往哪个方向,一去都有好几英里:有太多东西让你忍不住停下来转过身看,如此再三。

卡车把他们拉到美国红十字会俱乐部,那里会成为一个像家一样的行动基地,提供宿舍、淋浴和一日三餐,还有些房间可以打乒乓球,还可以在坐着很软的椅子上打盹。只是当门外有那么多的神秘之事和挑战时,笨蛋才会想在这里待很久,不过科尔比和米勒同意不管怎么样,午饭还是在那里解决,因为到了午饭时候。

他们想好接下来是把香烟处理掉,那倒不难。走了几个街区,他们就碰到一个大约十四岁的板着脸的小个子男孩,他领他们到了楼上一间上了三道锁的房间,里面的美国香烟堆到了天花板。他不说话也咄咄逼人,很不耐烦地想赶快做完生意,从一大卷漂亮的法国钞票中抽出几张付给他们,那种做派,是要说明再过三四年,他也许会成为欧洲地下世界的要人。

乔治·米勒带了照相机,想照几张相寄给父母,所以他们参加了一个有导游的大巴旅游团,去了主要的代表性地方,直到傍晚才结束。

“我们应该弄张地图。”他们终于摆脱那个喋喋不休的导游后,米勒说,“我们去弄张地图吧。”到处都有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向士兵兜售地图,就好像卖给小孩子玩具汽球。科尔比和米勒把他们那张地图的好多折展开,靠在一处办公楼的侧墙上摊开,用食指在地图上各个地方指指点点,两个人同时开口,这是他们这天第一次意见不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