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德沃叶尼诺夫·阿列克谢·尼康诺洛维奇

人事登记表资料

工作单位与职务:特殊用途车库——苏共中央车队,一级司机。

1946年2月8日生于莫斯科州伊斯特拉区阿诺西诺村。

俄罗斯族。父亲为俄罗斯族,母亲为俄罗斯族。父母之父母均为俄罗斯族。

社会出身:农民。

党籍:苏共预备党员。预备党员证编号:271374。未受过党内处分。以前不是苏共党员。

中等技术教育学历。毕业于军事飞行学校。

未受到过法院起诉。未到过国外。海外没有亲戚。卫国战争期间本人和近亲均未曾被俘或被扣押。

近亲:母亲,父亲,妻子,儿子(一岁)。

未曾在中央、共和国、边疆区、州、自治区、区的党、苏维埃及其他经选举产生的机构中任职。没有得过政府奖励。

兵役义务情况:预备役中尉。军人证号码:ПМ2427183。

社会工作:伏尔加行车队第二车间团委书记。

身份证号码:V CK No.876 922。发证机关:莫斯科州伊斯特拉区民警分局。发证时间:1962年2月15日。

常住户口登记住址:莫斯科市,普留希赫大街19号楼,3号房间。电话:无。

廖哈·德沃叶尼诺夫的腾飞与坠落

在总算回来的为数不多的同村人中,尼康诺尔·德沃叶尼诺夫是第一个从战场回到了村子里的人。这是在胜利日的前夕。全村的人拥到了街道上,看着他迈步顺着上坡路走向自己住的街区,他把勋章碰得丁当响,不时抚摩着受伤的大腿。他离开的时候是个孩子,可现在变成了秃子,虽说他在战争中没受什么大伤。他在医院中躺了没多久,负了点轻伤,对生命没危险。也许秃顶是由于经常的恐惧,也许头发在那顶他三年不曾摘下来的棉帽子下面霉烂掉了。

一整天,直到很晚的时候,邻村帕迪科沃的人们过来摸摸他这个活着的人,尼康诺尔在这个村有半条街的亲戚。人们让他把伤口给他们看看。尼康诺尔退下了马裤,只穿着满是汗味的蓝色短裤。突然邻居克拉芙卡9上前跪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她抱住了尼康诺尔的腿,开始一个劲儿地亲吻横着一道伤痕的大腿。大家勉强拽开了克拉芙卡,强迫她喝了些冰冷的泉水。

但克拉芙卡到底在当晚让尼康诺尔娶了自己,自己的高兴劲儿、所有人的殷勤和家酿烧酒让他昏了头。酒宴时她机灵地想法坐到了他身边,此后便寸步不离。克拉芙迪娅不时好像是无意地碰一下他的大腿。她泪眼汪汪地忠贞地看着他,只要他说一句话,她便大笑不止。克拉芙卡早就成熟了,所以碰到机会时,她就跟偶然来的陌生人在林子里鬼混。可是由于阿诺西诺村完全没有男人,最近一个时期她长时间处于完全节制的状态,所以十分主动。

盼到儿子回来的年迈的双亲高兴得在三个月间相继死去,给新人们留下了一间破烂的茅草屋。尼康诺尔和克拉芙迪娅自己翻修了木墙架。而整整九个月之后,克拉芙迪娅一天不差地生下了儿子。他们是怎么把一个苍白而且患佝偻病的孩子抚养大的,只有上帝晓得。集体农庄既不偿付钱,也不偿付土豆,强迫他们为家里的用电苦干。如果不拿着镰刀到地里出工,就会割断电线杆上的电线,你就在黑暗中待着吧。

克拉芙卡从两俄里外的修道院泉水那里挑来圣水,用它给廖申卡洗澡。而女修道院本身给用做了集体农庄的车库,里面有两辆上面长满了杂草的一吨半载重量的汽车,由于到了报废期而未被征做战争使用。修道院里的圣像陆续给偷光了。克拉芙卡的母亲阿加菲娅把一块打碎了的圣像壁藏在了自己家里,在修道院被破坏前她算是其中的高级行乞修女。

“上帝早就不存在了。”尼康诺尔向她们解释说。“应该看报纸!”

克拉芙迪娅只相信自己的愿望并且从来不听男人的话。她用得着上帝是为了救儿子,因此她开始经常到母亲的木屋中去,在她身边跪着祈祷。

在修道院的大门之上,离德沃叶尼诺夫的房子不远,在圣母门上圣像的上面用马掌钉钉着一幅退色的最高统帅的肖像,用上坟的纸花做框。阿诺西诺村的老人们保证说,这是为了保密,然后继续在门前祈祷。克拉芙卡也是,如果尼康诺尔没看见,她就对自己画十字,求上帝不要忘记了她的阿廖申卡。

阿廖哈长大了,虽说有点虚弱,但几乎是健康快乐的。与饥饿和贫困背道而驰,似乎阿诺西诺村的人生活得像俱乐部(原修道院旅馆)中放的那些电影中所描绘的那样。父母和外婆阿加菲娅为他费尽了心血:他终究成了他们的独苗。尼康诺尔确实还想制造出几个孩子:菜园子有土豆收获,能养活的。他讲述说,在德国,所有父母无一例外地都生三个孩子。但是克拉芙卡得了一种妇科病,所以巴甫洛夫村镇医院的医生告诉尼康诺尔说,一般来说她不可能有孩子的。她如何巧妙地生出了第一个孩子,这对医学来说仍是一个神秘的现象。尼康诺尔没弄明白,医生在克拉芙迪娅身上到底发现了什么,只是她的确再也没有怀过孕,看来她第一次怀孕时已竭尽了全力。

等服兵役的年龄到了,并且兵役委员会把她的廖申卡征召当兵后,克拉芙迪娅悲痛万分,在管乐队欢快地奏进行曲时哭泣着,似乎她预感到了什么。

由于战时出生率低,64年军队的征兵不足,而且所有应征服兵役人的身体因战后的饥荒都很虚弱。但是,就像尼康诺尔所解释的,由于紧急发展喷气航空兵和核动力潜艇舰队以抵御美帝国主义需要常备人员,体检委员会临时降低了要求。因此阿列克谢就成了身体超级健壮的人,十分的合格,并进入了驾驶超音速米格飞机的飞行员航空学校。

廖沙·德沃叶尼诺夫服兵役赶上了已经不再把人当成螺丝钉的时期。于是他们无意中成了世界上最进步的和最有觉悟的苏维埃人。他们的腾飞与坠落,行为与过失,胜利与失败,他们的直线、抛物线和椭圆,也即他们生活的全部几何意义,都取决于祖国,祖国勾勒出廖沙的曲线和所有其他廖沙们的轨迹。把加加林送上了轨道,在轨道上吸收他加入了苏共,于是他飞回来后受到了盛大的欢迎。但是本可以不吸收也不欢迎他,或者什么也不报道,或者不让他成为英雄,决定一切的是祖国。对于祖国,按照一首歌中所唱的,所有的廖沙们都永远负有义务。

德沃叶尼诺夫没有思考过这一点并把命运当成了现实。尽管学校的纪律严得像绷紧的绳子,他甚至喜欢别人为他的所有决定负责。你的生活不属于你,而属于苏维埃祖国。廖沙为此感到自豪。他喜欢飞行,但是他看到的只有军用机场上刷白的燃料桶和带刺铁丝网后的炸弹仓库,而其他的东西被云层遮住了。他想象的苏维埃国家是这样的:起降跑道,炸弹仓库,还有阿诺西诺村以及世界上最清澈的伊斯特拉河附近山冈上德沃叶尼诺夫家的木结构平房。然而,要么是飞机的设计师米高扬和古列维奇有什么考虑不周,要么是邮政信箱为4134的飞机厂的工人们做事敷衍马虎,只是在抵达波罗的海沿岸军区服役后不久,德沃叶尼诺夫中尉发生了事故。飞行中发动机的转速突然急剧下降。阿列克谢根据条例立即把此事向指挥调度塔台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