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一酒杯茶

西吉夫·安东诺维奇碰了一下阿拉的肩头。

“喂,这样吧,孩子,别亲热了。你去泡茶,我们聊一聊。”

阿拉冷笑着站起身来,漫不经心而优美地用手把自己的秀发甩到了肩上。睡袍的下摆合上了,遮住了她一双玉腿,但是宽大的薄袖子扬了起来,直到肩膀,露出了天鹅般的胳膊。看我多美啊,你们看吧,欣赏吧!记住吧,随身带走,夜里在梦境中想起我,想起我的全身,每个部位,每个细节。你们承认吧,我是女王,而你们是我的奴仆。你们所有异性的人都准备跪倒在我面前并做我希望的一切事。可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东西。我找你们是来上班,可我生活在完全另一个、你们不能理解的世界中。我听到,云彩互相摩擦着,看到五彩的梦。我能透彻地感觉到你们。而你们除了自己外,能感觉到谁呢?

她温柔地把手紧贴着雅科夫·马尔科维奇的嘴唇滑过。一瞬间他感觉到了难以捕捉的香味,于是某种遥远的,完全被忘记的感觉微微波动起来,让心口发痛,心儿往下落去并消失了。阿拉出去了。

“你有什么事,囚犯?”萨加伊达克在拉伯波尔特面前停了下来,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这样……需要帮助马卡尔采夫。”

“哎呀!染上淋病了?”

“不是。”

“哦,是那玩意儿不管用了?他们都害怕的与其说是疾病,不如说是在专门门诊部挂号。这可是无与伦比的享受——领导研究下属的疾病。”

“这回是件特殊的事。”

“特殊的?如果你指望说服我用特别方法治疗他,你跑来就白费力了!要知道你的马卡尔采夫只是中央候补委员,他够不上阿拉的级别。你建议他快点钻进中央。”

“假以时日,他会成为政治局候补委员的!”

“马卡尔采夫?就凭他的疑神疑鬼?就像肯尼迪总统说过的,我允许自己指出,然而同时不发生争执:如果他还会成为什么人的话,那就只会是切除前列腺的候选人。”

“听我说,安东内奇!”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哀求道。“把你的心思往别的方向用一用!马卡尔采夫心肌梗塞发作住院了。”

“原来这样!”

“而他儿子喝醉后撞倒了两个人。要是开庭的话,会判十五年的。”

“杀人罪?负责人员的儿子?就让他坐满刑期好了!别求我!”

“可是原则上呢?原则上可以吗?考虑到没有法律。”

“没有吗?相反,我们的法律太多了!一种是对大众的,另一种是对上层人物的,第三种是对走狗的,第四种是对外国人的,第五种是……”

“这么说,可以?那就办吧!不是为马卡尔采夫,是为我……”

“可是他喝你的骨髓!你干活,可他积累资本。在种植园都没有这样对待过黑人!”

“就算是这样……我们到了该想想上帝的年纪了……帮帮忙!”

“你的上帝竟然是马卡尔采夫?好吧,你们都真是他妈的!就看在我们交情的分上,囚犯!”西吉夫·安东诺维奇一气之下啐了一口,于是狗惊惶地看了看主人。

“好了,请你看在交情的分上……但是你要注意,马卡尔采夫对你也有用……”

“有什么用?”

“你想得列宁奖吗”

“我把你的列宁奖塞到什么地方?而且我要马卡尔采夫干吗?他刊登一篇名为《萨加伊达克教授的功绩》的特写?我不需要广告。如果我想得列宁奖,我能找到需要按摩前列腺的人。我倒是希望刊登关于我的新发现的文章!但是这不会有结果的。”

“关于什么发现?”

“我发现了萨加伊达克基本定律:负责人员的性阳痿与政治阳痿有连通管。一个流到另一个中去。”

“真的吗?”拉伯波尔特抬起了没有修剪过的眉毛。“这是你发现的?”

“是我!还有谁呀!因为这个定律我可以讨来诺贝尔奖的。理论上我已经研究出了治疗方法,只是怎么也不能通过实验来验证它。我建议通过放弃政治生涯治疗阳痿。但是我暗示过的那些人中没人想放弃。我怎么验证呢?”

“在家兔身上不行吗?”

“在家兔身上不行。我恐怕,不会给我诺贝尔奖的。”

“该怎么安慰你呢?”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忧愁地说道。“你自己也明白:这个笼子是给所有人的笼子……”

阿拉端着托盘悄悄地走了进来。她把三只小小的中国瓷碗、茶壶和糖罐摆在了桌子上。茶壶里飘出了香气。阿拉重新坐在了他们身边的矮软凳上。

“乖孩子,”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夸奖道,“哎呀,乖孩子!”

“现在我给你倒上。”西吉夫·安东诺维奇说。“洋甘菊茶在夜里是很好的安眠药,并且没有任何化学成分。”

他们默默地各喝了两杯。雅科夫·马尔科维奇边喝茶,边欣赏着坐在他对面的阿拉,感到双重的愉快。喝完后他哼哧着站了起来。

“好了,就这样,难道明天我不需要上班吗?你也累了,孩子……再见,我崇拜的对象!”他亲了亲阿拉的一边脸颊,然后是另一边,弄得她满脸都是唾液。她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紧紧贴住了他。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驼着背向走廊走去。哈巴狗疲惫地起身跟在拉伯波尔特身后走到了门前。西吉夫·安东诺维奇递给了他大衣。

“谢谢,囚犯。”拉伯波尔特用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肚子。“你是真正的……”

“好了!圣书中说:两脚别蹭着地走!今天。更正确地说,现在已经是昨天了,是你走运的日子……难道我能拒绝你吗?”

“是什么日子?”

“4月17日!这一天有两个人出生:赫鲁晓夫和我。”

“祝贺你。”

拉伯波尔特打开了门。萨加伊达克穿着长袍探出身子到平台上,在邮箱的孔里摸索了一阵。所有住户都下楼去取邮件,阳痿病首席专家除外。

“他还在期待着什么,”雅科夫·马尔科维奇说道,“可我,囚犯,感觉我自己住在这样的箱子里。人们有时打开一条缝,于是透过缝隙我看到世界。然后我重新坐在黑暗中……并读人们给我塞到里面的报纸……”

“知道你该去哪里吗?睡觉!”

“我明白暗示了。”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开始慢慢地沿着楼梯往下走去。

阿拉铺好床躺下了。狗睡在她脚下,在梦中不时狂叫几声。萨加伊达克洗了个淋浴,没有穿上睡袍,趿拉着鞋走过房间,扑通一声躺在了床上。阿拉从小柜上拿起了盛着芬香油的罐子,往自己的掌心倒了一点,然后开始涂抹西吉夫·安东诺维奇的身子,从脚开始并慢慢地抹到脖子根。她不时咯吱并亲吻他,而他皱起眉头,装出不舒服的样子。抹到脖子后,阿拉又加了一把劲,把自己的“不动产”翻了过来背朝上,然后又倒了点油,重新从脚到脖子抹了一遍。当程序结束后,萨加伊达克睁开了眼睛。阿拉轻轻地在他身边仰面躺了下来,垂下了眼睑,等待着。西吉夫·安东诺维奇往手掌里倒了点油并开始以同样的顺序涂抹妻子的身体。按摩结束后他们都满意地睡着了,并且睡得安静、平稳和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