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5(第2/7页)

“你向来不喜欢他,不是吗?”

亨利微笑着。“我嫉妒他。他可以整个夏天尽情地与你和杰姆在一起,而我必须在走读学校放假后回家。家里没有一起嬉闹的伙伴。”

她没说话。时间停止,变向,悠悠地倒转。不知怎么的,那时,永远是夏天。汉克住在他妈妈那儿,不能来,杰姆只能凑合着找妹妹做玩伴。长日漫漫,杰姆十一岁,就是一个老套路:

他们在睡觉的门廊上,那是全屋最凉快的地方。从五月初至九月底,他们每晚都睡在那儿。从破晓起就躺在小床上看书的杰姆,冷不丁儿把一本橄榄球杂志戳到她面前,指着一张照片说:“这是谁,斯库特?”

“约翰尼· 麦克· 布朗。我们来玩演戏吧。”

杰姆朝她抖抖那页杂志。“那么这个人是谁?”

“你。”她说。

“行。去叫迪尔吧。”

迪尔不必叫。雷切尔小姐的花园里,卷心菜轻摇,房子后面的篱笆嘎吱作响,迪尔就在那儿与他们相聚。迪尔与众不同,因为他来自密西西比的默里迪恩,精通人情世故。他每年夏天都住在梅科姆镇他大姨妈家,就在芬奇家隔壁。他个子不高,身形魁梧,头发像团棉花,长了一张天使面孔,人却似白鼬般狡猾机灵。琼· 露易丝比他小一岁,却比他高一个头。

“嘿,”迪尔说,“我们今天演《人猿泰山》吧。我来演泰山。”

“你不能演泰山。”杰姆说。

“我演简。”她说。

“哎,我可不想再演那头猿了,”迪尔说,“我每次都只能演猿猴。”

“那么,你想要演简吗?”杰姆问。他伸了个懒腰,穿上裤子说:“我们演汤姆· 斯威夫特吧。我演汤姆。”

“我演内德,”迪尔和她异口同声地说。“不,你不行。”她对迪尔说。

迪尔的脸红了。“斯库特,你每次都非要挑第二好的不可。我从来没演过第二好的。”

“你想怎么着?”她客气地问,攥紧双拳。

杰姆说:“你可以演达蒙先生,迪尔。他一直都那么风趣滑稽,他最终救了所有的人。你知道,他总是保佑一切。”

“保佑我的保险单。”迪尔说,用大拇指钩住假想的吊裤带,“哦,好吧。”

“演哪一部呢?”杰姆问,“他的海上机场还是他的飞行器?”

“那些我都演烦了,”她说,“我们自己编一部吧。”

“行。斯库特,你演内德· 牛顿。迪尔,你演达蒙先生。好,有一天,汤姆在他的实验室研制一台能透视砖墙的仪器,有个人走进来说:‘斯威夫特先生吗?’我演汤姆,所以我说:‘有事吗,先生?’”

“没有东西能透视砖墙。”迪尔说。

“这台仪器可以。反正,有个人走进来说:‘斯威夫特先生吗?’”

“杰姆,”她说,“要安排这个角色的话,我们需要再找一个人。要我跑去把贝内特叫来吗?”

“不用,这个人的戏不长,所以我只要口述他的部分就行了。故事总要有个开头,斯库特——”

此人的戏份是,通知年轻的发明家,一位才学非凡的教授在比属刚果失踪了三十年,是该有人设法把他找出来了。自然,他是来寻求汤姆· 斯威夫特和他朋友的协助,汤姆赶紧抓住了这个探险的机会。

三人登上“他的飞行器”,那是许久以前他们用宽阔的木板搭建的,钉在楝树最粗重的枝条间。

“这上面热惨了,”迪尔说,“呼——呼——呼。”

“什么?”杰姆说。

“我说这上面离太阳那么近,热惨了。保佑我的长袖内衣。”

“你不能那么讲,迪尔。你飞得越高越凉快。”

“我推测是越热。”

“哎呀,不对。越高越冷,因为空气变得稀薄了。斯库特,该你了,你说:‘汤姆,我们去哪里?’”

“我以为我们要去比利时。”迪尔说。

“你得说‘我们去哪里’,因为那人告诉了我,他没有告诉你们,而我还没告诉你们,明白吗?”

他们明白了。

杰姆说明了他们的任务,迪尔讲:“既然他失踪了那么久,他们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杰姆说:“这人讲,他收到从黄金海岸发来的信号,威金斯教授——”

“假如他都和他取得了联系,怎么可能找不着他?”她说。

“因为他落到了一个杳无踪迹的部族手里,这个部落割取敌人首级作为战利品。”杰姆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内德,你有带X射线瞄准的步枪吗?现在你说有。”

她说:“有,汤姆。”

“达蒙先生,你给飞行器储备了足够的供给吗?达蒙先生!”

迪尔身子一震,回过神来。“保佑我的擀面杖,汤姆。是的,长官!呼——呼——呼!”

他们在开普敦郊外做了一个三点式着陆,她告诉杰姆,他已经十分钟没给她任何台词了,假如他不给她台词,她就不再演下去了。

“行。斯库特,你说:‘汤姆,刻不容缓。我们直奔丛林吧。’”

她说了。

他们绕着后院行进,披荆斩棘,偶尔停下,射杀一头走失的大象,或与一个食人族部落搏斗。杰姆领路。有时他高喊“退后”,他们便卧倒,伏在温热的沙地上。一次,他从维多利亚瀑布中救出达蒙先生,而她站在一旁,闷闷不乐,因为她唯一的工作就是拉住绑着杰姆的绳子。

不久,杰姆又吼道:“我们快到啦,加油啊。”

他们向前朝车库冲去,假装那是一个割人头村。杰姆跪了下来,装作是个持蛇的游医。

“你在做什么?”她问。

“嘘!在献祭。”

“你看上去痛苦不堪,”迪尔说,“什么是献祭?”

“你用献祭,让割人头的人不能靠近你。瞧,他们在那儿!”杰姆发出低沉的嗡嗡声,说着类似“布加——布加——布加”的话,车库里人头攒动,全是野蛮人。

迪尔用一种很恶心的方式一翻白眼,直挺挺倒在地上。

“他们给达蒙先生施了法!”杰姆叫道。

他们抬起僵硬得像根灯柱的迪尔,走到太阳下。他们收集无花果叶,一片接一片地把迪尔从头盖到脚。

“你觉得这有用吗,汤姆?”她说。

“也许吧。还看不出来。达蒙先生?达蒙先生,醒醒!”杰姆敲着他的脑袋。

迪尔坐了起来,无花果叶散了一地。“好啦,住手,杰姆· 芬奇,”他说,然后继续摆出四肢张开的姿势,“我在这儿待不了太久了。天越来越热。”

杰姆像罗马教皇一样神秘兮兮地用手拂过迪尔的头,说:“瞧,内德,他醒了。”

迪尔的眼皮颤动着睁开了。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绕着院子边走边嘟囔着:“我这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