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页)

厄克特故意对伍尔顿这番直率的言辞展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会在党内引起巨大的骚乱和恐慌,而且反对党那帮混蛋就该狂欢庆祝了。事情可能会变得很糟糕、很混乱,而且也不敢保证亨利就会安安静静地下台。这也会被看做是孤注一掷的绝望之举。一个新的领袖至少需要一年才能把各种缝隙填平。所以我们不应该骗自己,把亨利赶下台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不是这样的,先生。但是,再次,即便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亨利能自己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吗?嗯,你知道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玛格丽特走了之后,我就反对他坐上这个位子,我现在也初衷不改,选他当首相是个错误。”

厄克特低下头,冰冷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是在对他的直言不讳表示感谢,实际上,他心里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庆祝。他实在把眼前这个人的心理摸得太门儿清了。

伍尔顿一边给两人的杯里续酒,一边继续分析道,“玛格丽特成功做到了在保持个人强硬风格的同时,也保持清晰明确的方向和目的。不得已的时候,她可以做到残酷无情;而不必要的时候,她也还是挺冷酷的。她永远显得那么忙碌,脚步匆匆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所以她没有时间去理会可怜的俘虏,甚至也不介意在赶路的途中绊倒几个朋友。这一切都不那么重要,因为她是个手腕强硬,永远站在风口浪尖的弄潮儿。这个女人让你不服也得服。但亨利根本就没有明确的方向,只不过喜欢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感觉。没有方向,我们就输定了。他想效仿玛格丽特,但他根本就没那个气场。”他把一大杯酒重重地放在同僚的面前。“所以我们现在就像握着个烫手山芋。想让他下台,很难办。但如果让他继续稳坐首相的位子,我们的麻烦就他妈大了。”他举起酒杯,“我们只能搅乱敌人的视听,弗朗西斯。”他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厄克特有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一言不发了。他的中指指尖一直慢慢地抚摸着杯沿,发出的声音如同刺耳的低泣。他抬起眼睛,那一片深蓝仿佛穿透灵魂,“可谁是敌人呢,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也同样注视着他,“谁最有可能导致我们下次选举一败涂地,谁就是敌人。到底是反对党的那个混账领袖呢,还是亨利?”

“你觉得呢?你到底说的是谁?给个准话吧,帕特里克?”

伍尔顿哈哈大笑,“对不起,弗朗西斯。这里面可是太多外交辞令了。你也知道,我就连早上给妻子一个吻,她也会想我有什么企图。你想要直截了当的回答吗?好吧。我们的多数席位太少了。从目前的趋势来看,我们下一次就会被彻底给搞砸。我们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下去了。”

“所以有什么解决方法呢?我们必须找个解决方法啊。”

“我们等待时机,就应该这样做。等几个月,制造好公共舆论,给亨利施加压力促使他下台。这样,他真的下台时,我们这样做就是符合民意,而不是因为党内的纷争。公众舆论是非常重要的,弗朗西斯,我们需要时间来使万事俱备。”

你也需要时间来准备好自己的竞选演说,厄克特心下暗想。你这该死的老骗子,你一直都流着口水想赶紧爬上这个位子。

他很了解伍尔顿。这个男人可不傻,什么事情都看得透透的。他肯定已经在暗地筹划,多花点时间在下议院的走廊和酒吧里转转;加强一下已经建立起来的关系;交交新的朋友;去选区多走走,做出一副廉政为民的样子;在报纸上多露露脸,跟编辑和专栏作者搞好关系,建立起自己的好名声。他的官方记录会变得一尘不染,他会大大减少去国外访问的时间,多多地在英国国内飞来飞去,发表演说,谈谈未来十年这个国家面临的挑战和机遇。

“那是你的工作,弗朗西斯,而且是个特别难的工作。你要帮助我们决定什么时机最合适。太早了,我们就会像一群迫不及待的弑君刺客。太晚了,党派就会分崩离析,彻底完蛋。你必须要竖起耳朵,把任何风声都收进来。我想你也在其他人那里进行了暗中调查吧?”

厄克特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沉默着表示肯定。他这是提名我去做卡西乌斯啊,他心想,把匕首放到老子手里来了。但厄克特发现,伍尔顿不介意因此会引起的轰动,一点也不介意。这让他精神振奋。

“帕特里克,很荣幸你掏心掏肺跟我说这么多坦白的话。真的很感激你对我的信任。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接下来几个月都会很艰难,我需要你在我背后,不断给我意见和建议。你会看到,我将一直是你坚定的朋友。”

“我知道你会的,弗朗西斯。”

厄克特站了起来,“当然,我们今天的对话一个字也不会传到外面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政治保安队的那些伙计们总是跟我唠叨,提醒我说隔墙有耳。我真高兴是你住在我隔壁!”伍尔顿提高了声音,玩笑般地拍了拍厄克特的肩膀,还带了那么一点高人一等的骄傲。接着他的访客大步走过去,拿起自己的红箱子。

“今晚我有个会议招待会要开,帕特里克。所有人都在那儿。这个聚会很有利用价值的。你会出席的,对吧?”

“当然啦。在你办的派对上我总是特别开心。要拒绝你递上来的香槟那可真是太粗鲁了。”

“那咱们几小时后见。”厄克特回答道,拿起其中一个红箱子。

伍尔顿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会缺席下午在会议大厅进行的辩论,洗个澡,打个小盹,准备好晚上的一系列活动。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有点担心自己的各种感官和心智是不是被威士忌麻痹了。他努力回想厄克特是怎么表达自己对科林格里奇的反对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个精明的老混蛋,让我把什么话都说了。”不过,党鞭长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而且,他可以相信弗朗西斯·厄克特的,对吧?他陷在舒服的椅子里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坦白了一点,却没有注意到,厄克特拿走的,不是他自己的红箱子。

午饭后不久,玛蒂就把自己写的文章发了出去,自那以后,她就一直情绪高涨。民意调查令人震惊。这是独家的头版新闻。而此时此刻,她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竞争者们还毫不知情。毫无疑问,她是这次会议到场记者中绝对的王者。这个下午她花了很多的时间,兴奋而渴望地幻想着在自己眼前慢慢打开的那些机遇之门。她刚刚在《每日纪事报》干满一年,她的能力也逐渐得到了赏识。再这样奋斗一年,也许她就能做好迈出下一步的准备了。比如做个助理编辑,甚至是专栏记者,可以有自己的版面,写一写严肃的政治分析,不再只满足于每日吸引眼球的新闻了。而且,有了弗朗西斯·厄克特这样的朋友,她永远不用为得到内部消息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