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彩虹(第2/3页)

旅行提箱里分做三部分:一端装着喂奶用具,正中装着干尿布和换穿的衣物,另一端装着橡胶袋。

麻子在佩服之余,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但是,麻子微笑地看着婴儿吃奶。

“我干这种丢人的活,让你见到了。”大谷说。

麻子急忙摇头,说:“不。我认为你干得很好……”

“因为这孩子的母亲在京都……”

“啊……”

母亲和这位父亲分手了吧?对这种事,麻子又不便问。

看样子大谷有30岁左右。浓浓的眉毛,刮过胡须的痕迹也是浓浓的,从额头到耳际显得有些青白。穿着很整洁。

他那抱着婴儿的手指上长有黑毛。

婴儿喝完奶,麻子拿出梅干形胶质软糖,说:“这个给孩子可以吗?”说着,拿给大谷看了看。

“谢谢了。”

大谷接过糖,送入婴儿口中。

“这是京都的‘小石头’吧。”

“唉,是‘君代的小石头’。”

嘴里有糖,婴儿腮颊的一侧该是鼓胀的吧?麻子看了看,未见鼓胀。是吞下去了吗?她吓了一跳,然而并没吞下去。

“祝你新年好!”在东京下车时,大谷对麻子说。

这是岁暮的拜年话,麻子感到很中听,答道:“谢谢!也祝你新年好,婴儿也好……”

麻子说着,琵琶湖上的彩虹忽然浮现在眼前。

当然,与大谷的辞别,只不过是与外人的一般辞别而已。

麻子回到家里,说了句“我回来了”之后,向姐姐问道:“爸爸呢?”

姐姐百子像顶撞似的说:“出去了。”

“是吗?”

“不是早就定了出去吗?”

麻子疲倦地侧身坐在火盆旁边,一边解着外套的纽扣一边看着姐姐问道:“姐姐也出去?”

“是。”

“是吗?……”

麻子突然站起来,走到走廊。

“不在家,爸爸……到房间,也不在呀。”百子大声说着追了过来。

“唉——不过……”

麻子只是小声自语,百子没有听见。

麻子打开父亲房间的灯,拉开拉门,自言自语地说:“伊贺的白山茶蹲在这……”说着,看了一眼地板上的花。

麻子走到壁龛前面,见挂轴和自己去京都之前一样,只是花变了。

麻子向父亲的桌子上瞥了一眼,离开了房间。房间寂静无人,她感到有些安心。

麻子回到茶室,女佣人正在收拾餐桌。

好像是姐姐一个人吃的晚饭。

百子抬头看着麻子,说:“查完房间回来了?”

“并不是查房间……”

“外出旅行回来,家里人不全,很扫兴吧。”百子沉稳地说,“换换衣服吧。有洗澡水。”

“好的。”

“看你愣愣的。是累了吗?”

“火车很空,很舒服的。”

“噢,坐吧。”百子笑着,沏上了茶。

“如果今天回来,打个电报说‘回来’不好吗?这样的话,父亲也许会在家的。”

麻子默默地坐下了。

“爸爸4点左右就出去了,这时候还没回来,真够晚的。”百子说。

麻子的眼睛突然一亮,说:“哟!姐姐,后面的头发拢起来了,让我看看。”

“不,不嘛。”百子按着脖颈。

“喂,让我看看。”

“不嘛。”

“为什么?什么时候留的这种发型?喂,转过身去,让我看看。”

麻子说着,一下子转到姐姐的身后,一只手抓住了姐姐的肩膀。

“不嘛,不好意思。”

百子真的连脖子都红了。

但是,也许她发觉自己过于害羞了吧,便又满不在乎似的镇静下来。

“脖子上面的头发短了,很怪吧,不合适吧?”

“不,合适呀。很漂亮的。”

“不漂亮啊。”

百子缩起了肩——

那个少年总是掀起百子脑后的头发,吻她的脖颈。今天为了更好吻些,她把那里的头发拢了起来。百子吻那个少年的脖颈,那个少年也还记得吧。

正因如此,百子不觉羞红了脸。但是妹妹是不知内情的。

麻子平时很少看姐姐的脖子。姐姐脖颈上的头发很短,反而有一种新鲜感,脖颈也显得比以前细些,长些。脖颈正中的凹陷处似乎比一般人深些,这使姐姐显得很柔弱。

麻子想把姐姐脖颈上的散发拢上去,手指刚接触那里——

“噢!……”

百子叫了一声,肩膀瑟瑟地颤抖起来。

这与那个少年的嘴唇触到那里时也曾瑟瑟地颤抖颇为相似。

妹妹吃了一惊,忙把手撤了回来。

百子囿于后脑头发向上拢起的秘密,觉得在妹妹面前,难以去和那个少年约会了。

百子焦躁不安,感到妹妹很讨厌。

“麻子,你从京都回来,一定有话想要尽快地对爸爸说吧。”百子转过身来说,“我明白,不要隐瞒……到出嫁的朋友那里去,是说谎吧?”

“不是说谎啊。”

“是吗?你说不是说谎。可你虽然到朋友那里去了,却另有目的。”

麻子低下了头。

“你说说吧。说说好吗?”百子缓和了语气,“你去京都找妹妹,找到了吗?”

麻子吃惊地注视着姐姐。

“找到了吗?”

麻子轻轻摇了摇头。

“没找到?”

麻子点了点头。

“是吗?”百子避开妹妹那定定注视的目光,发自内心地说:“没找到,是幸运哪——我想。”

“姐姐!”

麻子呼叫了一声百子,泪水夺眶而出。

“怎么了?麻子。”

“不过,我带着这种想法去京都,爸爸是不知道的……”

“真的?……”

“是真的。”

“那——爸爸的洞察力是很强的。如果连我都知道的话……”

“爸爸对姐姐说什么了吗?”

“怎么能说呢?麻子真傻呀。”百子看着麻子的脸,说,“哭,多不好。不要哭了。”

“唉。不过,我原想,到那里去还是不告诉爸爸好。不如告诉好了。连姐姐也没告诉,是我不好。”

“其实,告诉不告诉爸爸,无关紧要。关键在于去找妹妹是好还是不好,对吧?”

麻子仍然注视着百子。

“你是为谁而去京都的呢?为爸爸,为我们,为你的母亲,为那个妹妹?”

“谁也不为。”

“还是感到道德上的责任?”

麻子摇了摇头。

“那——就当做是你的多愁善感,姑且放在一边,不去管它了。”

百子继续说:

“你去找妹妹,是你的爱。所以,那孩子找到也好,找不到也好,这爱,那孩子现在领会也好,不领会也好,仅从你有这种爱这一点看,无论对你还是对那个孩子来说,都是好事,今后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那个妹妹,现在的爱又会表现出来的。我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