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之路(第2/3页)

“我和父亲再来。”

百子态度暧昧地说。百子对把自己托付给青木的父亲感到难以理解。这不是懦弱吗?

或者,父亲是为了不让麻子知道百子的孩子的事而带着百子到京都来,把百子留在京都的吧?

百子似乎感到无家可归。

“即使夏二在,夏二是夏二,启太是启太,是不能替代的。”

青木好像又想起了启太。

百子见到河岸的小树倒映在水中。这是什么材呢?那细小的枝条像网眼一般互相纠缠着,那枝条被清晰地描画在水里。岸上的树,枝条的样子难以看清,而在水里,那微妙的树枝的线条却清晰可见。似乎不是映照在水里,而是生长在水里似的。虽然是一种普普通通的树,但是却让人感到水中的妖气。

百子像是被吸引住似的看着,说:“这样瓦蓝的清澈见底的水,在东京是想象不出来的。”

一抬头,见到对面的山也映照在水中。林立的红松树干也像在水里似的,那颜色比在山上见到的更为新鲜。

在长有红松的山麓,河边的临川寺的土墙倒映在水里。

“已经完全是冬天的景色了。”青木也看着倒映在河水里的山说道。

“据说前几天东京下雹子和霰了。妹妹来信说,雹子和霰停了以后,出彩虹了……虽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她说,她在宽阔的柏油路上走着,道路的正前方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彩虹,她朝着彩虹的中心走去。”

百子读信时有这样的感觉:难道麻子不是和夏二两个人朝着彩虹走去的吗?现在百子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她没有对夏二的父亲说。

百子和夏二的父亲——亦即启太的父亲——走在岚山的林荫小路上,不由回顾起能够这样走在这条小路上的自己。

上游的悬崖峭壁和岩石群在近处展现眼前,两岸的岚山和龟山也迎面而来。

在道路伸向稍稍高起的树荫的地方,百子停下了脚步。

青木说:“就走到这,我们回去吧。”

“好吧。”

见到了对岸燃烧枯叶的火焰。那里竖着一面布旗。

“那就是‘子规’。百子小姐,我把你要见的京都的妹妹叫来了……”

“哎哟!今天?”百子严肃地说,“如果定了今天,为什么不事先说是今天呢?真够受。这不是突然袭击吗?”

“很抱歉。我本想让你和她突然见面,让你大吃一惊的,但是还是告诉你了。”

“我还是比不上大人啊。”

“实在是……但是,今天是否能来,还不一定。刚过中午就和‘大姐’说了,还没得到回话儿,我就出门了……”

百子默默地走在前面。

比睿山出现晚云,东山隐没在烟霭之中。近处的小仓山周围,淡淡的雾气也从树间涌出。

“哎呀!”

百子被让到“子规”的房间,不由惊叫了一声。

在京都艺妓舞见到的那个小姐,原来是京都的妹妹呀!

若子非常认真地看着百子。

“不认识吧。”青木说。

“唉。在互相还不认识的时候见过。”

在百子坐着的对面,若子和她母亲从坐垫上下来。

“欢迎!这是若子。”

母亲把女儿介绍过以后,说:

“我,是菊枝。”

“我是水原百子。”

“啊……”菊枝又一次鞠躬,“这次……怎么说好呢……”

由于菊枝没有说下去,青木对百子说:“实际上,我也是和两位初次见面。”

“得到您很多照顾,托您的福……真不知怎么感谢才好。”

“哦,如果上次能见面,那不是很好吗?”百子问道,“若子小姐在南座,就知道是我们了吧?”

“是的。”

“为什么?”

“通过给大谷先生的名片……”

“哎哟,是啊。是给那个婴儿的爸爸?”

“是的。”

“若子小姐发现是我们,就逃走了吧?是那样吗?”

菊枝感到很窘,对女儿说:“不是逃走,是很吃惊。”

“逃走也没关系。即使我是若子小姐,也会逃走的吧。”

“小姐是不应该逃走的。为她设身处地地想想,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今天她也说害羞,不想来。这样,我更害羞,但是她自己一个人不来……”

百子坦率地说:“我也不是自己家里的孩子,您知道吧?”

这是指她不是在父亲家出生的孩子,也不是正妻所生的孩子。菊枝立即明白了这层意思,不由垂下了眼帘。

“小姐是在自己家里长大的……”

“那是因为我母亲死了。”

“你说这话,我也死了就好了。”

“那——您去问问若子小姐好了。”百子轻轻回敬了一句,“哪个幸福呢?……”

“是啊。如果说起幸福,那是很复杂的,有时即使不幸福,但是那也很好啊……”

“是吗?譬如说,把若子小姐领回家来?”

“没有的事儿。怎么能考虑那事儿?”菊枝有些惊慌,似乎有所警惕。

菊枝想,今年春天,水原曾经说过这话,今天也是这话吧。

但是,她决定把在大德寺和水原相见的事隐瞒起来。

“劳你这么挂念,真是不敢当。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妹妹麻子比我还挂念呢。去年年末,她自己一个人到京都找若子来了。”

“啊……”

这事,菊枝从水原那也听说过,也告诉了若子。

“那时候也没发现我,我感到很幸运。因为人都各自生活……”百子看着若子说,“若子小姐,这样初次相见,觉得我是姐姐吗?……”

“唉。”

若子仍低着头,不由红了脸。

若子眉毛和睫毛细弱而整齐,淡淡的茶色的眼睛,十分令人怜爱。百子想起了对她说过难听的话。现在,百子扪心自问,有些惭愧。

“若子不是初次啊。”菊枝对若子这样说了一句后,说,“在京都艺妓舞见面时,她就知道是姐姐了。已经有半年了,她心里总出现你的身影。能当妹妹,做梦都想……”

“那就当好了。至少对妹妹麻子来说……那时候,麻子知道了自己的妹妹,不知多高兴啊。麻子对若子小姐抱着的婴儿也很体贴吧。”

“是的。大谷先生很佩服。”若子说。

“麻子对大谷先生很佩服呀。”百子笑了。

“是大谷先生很佩服。若子从南座回来,说她是一位温柔而漂亮的小姐,眼睛总是这样亮亮的,夜里也睡不着觉了。‘是吗,那太好了。’我这么说。我想这真是办了件好事。她和小姐的身份不一样,这个孩子自己在涉渡人世之河。当受到难为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想起东京的姐姐,心里就得到安慰。我对这个孩子的心情虽不十分清楚,但是我是和自己相比,是那么想的。水原先生也是那样……我在很早以前就被先生抛弃了,尽管这样,我还是由衷地崇敬先生,涉过了人世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