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斋王(第2/2页)

“这样的话,能见到上帝吗?”

“这个嘛……上帝,什么样?”

“根据不同的宗教,神也各不相同。我也从读过的书上知道,即使是相同的宗教,也有着各自不同的神和佛的身影,甚至让人看了闹不清楚。我觉得因人种和民族不同,就产生了不同的神,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真要是有神的话,为什么广岛和长崎会掉下个什么原子弹呢?幸子姐姐,你说呢……这可只是一个例子呀。掉也掉了,往后再说又能成得了什么事呢?”

“你问我,我可答不上来哟。”

“神之国在哪里?假如灵魂真的不灭的话,假如真有灵界的话,幸子不管比爸爸先死,还是比爸爸后死,都与爸爸交替相守……假如父亲先走的话,父亲也去不了坟墓、去不了佛坛。我只能这样想,所以,我刚才请求父亲:秋子活着的时候,也请爸爸活着。”

对秋子这一本正经的话,“年龄的顺序,那是没有办法的哟,”幸子也难以说情似的,“我家的爸爸、妈妈一定活得很长。”

“我可真幸运。”直木又把两手枕在头下,仰望着蓝天,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可是哇,秋子。我觉得:结婚说什么也是女孩子的一种类似宗教的体验。无所谓对方是好是坏,对女人来说嘛,不好就分手,当尼姑也可以。当然再回到家里也没关系,至少得有……”

“孩子吗?是女人都该做一回妈妈是吧?”

“有这层意思,但也不仅仅为了孩子呀。”

“要孩子的话,就是不结婚也可以办到的嘛。只要是年轻的女人……”

“什么?”直木好不吃惊。

“听说现在就是没有心上人,照样可以人工妊娠呢。”

“人工妊娠?……”直木和幸子面面相觑。

“你们不认为人工妊娠今后会逐步发展吗?”

“秋子存着这份心思吗?”

“没有。哪可能呢。就只想一想也叫人起鸡皮疙瘩。我就是死也不会干这种事的呀。”

“是嘛。”直木用手轻轻掸去粘在头上的青草。

“可是,爸爸读的那本《古事记》里还要怪呢。‘伊邪那歧命’和‘须佐之男命’都是男神吧。他们都能顺顺当当地养孩子,从手拿的东西上、穿着的东西上生出好几个孩子来了呢……”

“那个呀,可是创世纪的神话呀。”

“嗯,现在的人工妊娠再发展下去,也许可以从什么孵蛋器之类的玩意儿里生出几个人来呢。”

“是啊,父亲也不认识,兄弟姊妹也不知道,那人情也就没有了。那可真成了‘养殖人’了嘛。”

“是啊。”秋子点点头,“人类的历史有几十亿年,还有几亿年,就是读了父亲书房里的书也搞不太清楚,在这无限的年代里,现在的一夫一妻制度、家族制度也并不是那么长吧。是啊,因为它用起来很方便,所以才这样过来的。可是不知道它能继续到几时,也许什么时候又会崩溃了。它渐渐变得靠不住了。父亲和母亲,还有我们这一辈还算是确定的。相信‘未来永劫就是如此’,实在是错误的。”

“我以为秋子是旧脑筋的姑娘,没想到你却在考虑全新的事情。”幸子呆住了。

“是人类长长的历史揭示了它。现在的男女之间,也许还在摸索、实验中呢。可是,我觉得现在这样还算是幸福的呢。战后,夫妇和家族,既不是为了孩子,也不是为了年迈的父母,快要变成不伦不类了,真危险呐。”

“是啊。”幸子不置可否地漫应了一声。

“幸子姐姐,我并不‘新’哟。我还是很‘旧’的哟。结了婚,必须和父母亲分开过,娘老子死活与己无关,我从心底里讨厌这种生活哟。”秋子像吐出什么梗阻在喉咙口的东西一般,“即使不是这个原因,我也想在有生之年,一直陪伴爸爸,尽我的孝道。我觉得这才是我的幸福啊。”

“这可不是幸福呐。尽管对我来说是件大好事……”直木说,“这可不是女人的幸福。而且,你妈妈也会惶惶不可终日的吧。”

“不,爸爸,这可是秋子我想了好久好久才得出的结论啊。”

“这是秋子的厌世想法吧?”直木对着幸子说,“想想办法开导开导她哟。”

“爸爸,我可一点也不厌世呀。我不是说感到幸福了吗?”

“算了吧,人呐,特别是女人的想法,最容易变呐。”直本朝着蓝天,嘀咕了一句。

河岸上、大堤上的人们“哄”地站了起来,也有人奔跑起来。葵祭的游行队伍总算过来了。

“爸爸,别紧张哟。看‘社头之仪’,我们已经订好位置了。”幸子说。

“嗯。”

可是,直木还是登上了大堤。游行队伍在市政府休息了一阵,又在下鸭神社举行了“社头之仪”,这即使也算一次休息,行列中的人们,从御所徒步走到上贺川,也还是相当劳累了。亏那些小童子,走了那么多的路。

斋王坐在轿子里。轿子的四面张着“御廉”,御廉打开着,看得见里面坐着的斋王。斋王穿着“五衣唐衣”,就是所谓“十二单”衣,外面罩着“小忌衣”,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心叶”形状的饰品戴在头发上,额的两侧垂着“日阴丝”。她把红的“帖纸”放在怀里,手握一把桧树的折扇。这就是“王朝风格”,看上去像是“大唐风格”的衣裳。脸上的化妆,也是古典风格的。

怎么也看不出,那斋王是“同志社女子高中”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