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第3/4页)

惠子的美光彩夺目,充溢着整个雪白屋顶的房间。

“看到英夫了吗?”惠子向直子问道。

“啊。”直子心里一惊,忙问:

“那我去给你看看吧?”

“算了吧,没什么特殊事儿。”

惠子头顶着新娘的盖头,温柔地说。

“我还没去真山家的休息室看看呢。”直子说完,又开玩笑地讲:

“要不,我去看看吧,没事儿吧?”

直子向惠子膝盖旁移了一下身子,想在近处看看姐姐。

“你和千加子要做一件让咱爸、咱妈大吃一惊的事儿啊。”惠子说。

“……”

看到直子没有听懂她说的意思,惠子笑了笑,又说:

“今天早晨,离开家时,我觉得特别难受。”

这时,她们的父母走了进来,话也到此中断了。

看到惠子,高秋做出瞠目结舌的样子。

“嗬,真漂亮。我有点舍不得交给人家了。”

时间马上就到了。在服务人员的引导下,一家人来到了会场。东京会馆里既有祭坛,也有神官。

在结婚贺宴上,直子、千加子的座席很自然被安排在远离主桌的地方。但是,直子没有想到光介的座席就在自己的旁边。看到光介在自己身边落座,直子脸上感到有些发热,泛起了红潮。

“向您贺喜。”

“谢谢。”直子谢道。

光介又扭头向新郎新娘的方向望了望,说:

“真漂亮啊。”

说完这句话,光介许久没有回过头来。

“嫁给英夫君,有点可惜了。不过,像他这种人在婚姻大事上总是蛮顺的。”

“……”

“您不觉得有些可惜吗?”

直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这个人,要是受到邀请参加了喜宴,总要对新郎产生一点点嫉妒,对新娘要感到一些同情。更何况是你姐姐这么漂亮的人了……”

宴会开始后,菜一道一道端了上来。先是开胃菜,继而是清炖肉汤和冷菜。在肉类菜肴尚未上席时,新娘在煤人的陪同下退场去更换新的和服。

“您准备去哪儿旅行?”光介向直子问道。

“准备去伊豆。我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最后还是决定去伊豆啦?伊豆现在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光介压低声音又说:

“我最近也准备去伊豆看看。”

“听说我父亲在伊豆的山里从事新型林业。我一直想去他的山上小屋看看。”

光介随口说出了“我的父亲”这几个字。“我的父亲”是指插花师傅第二次结婚后又离婚了的那个人吗?也许是指光介的亲生父亲?关于光介的亲生父亲,直子从来没有听插花师傅谈起过。关于第二个养父,直子也没听光介提到过。在插花师傅的忌日里,光介只谈到了他第一个养父。

不过,仔细琢磨起来,直子与光介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可以倾吐自己身世的程度。忌日那天,光介之所以说起他的身世大概是因为他过于伤感的缘故吧。

“直子小姐对伊更半岛熟悉吗?”光介又搭上话来。

“不。我连热海也还没去过呢,真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是。我也没去过。到那儿去的人太多了,而且又离东京很近,总觉得什么时候都能去。”

“嗯。”

银行组织的旅行,直子没有参加过。也许是由于父亲高秋的性格关系,直子一家人也从来没有全家去温泉玩过。

“父亲在伊豆的山上种了一些叫做尤加利的树。听说现在砍伐这些树都需要用轨道手推车。他住的山中小屋周围还能见到鹿,还有野猪呢。”

“真的?我真想去看看。”千加子插嘴道。她不时瞥上几眼看看光介的美貌,似乎在观看一个不可思议的物体一般。

“那我去的时候,也叫上你吧。”

光介把他那甜美的温柔的视线转向了千加子。

更换完艳丽的和服,新娘又返回了主宾席。

雨日

也不知是谁定下的习俗,据说父母不能为新婚夫妇外出旅行送行。

对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人们也常这么讲。也许这是为了要掩饰做父母的对孩子的爱怜。

当英夫和惠子坐上车时,直子和千加子都有些不好靠近他们的身旁。惠子的朋友们站在车子的旁边,她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看到车门关上了,直子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孤寂之情。“姐妹的缘分太浅太虚幻了。”直子心里想着,不由得紧紧地握住身旁千加子的手。

送走新郎新娘以后,直子将视线移向了停靠车的地点后面的台阶,找寻着光介的身影。但是,再也找不见他了。直子有些怅惘,也不知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见到他?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客人们都走了。宴会厅接待处附近,站着惠子的父亲和母亲。他们显得十分疲倦。直子和千加子乘电梯返回到父母身边。看到父母二人的样子,她们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英夫先生的父亲他们呢?”直子问。

“已经回去了吧。我们道过别了……”宫子答道。

“那咱们也走吧。”

一家四口人上了侍者安排的车上。

车行驶了一会儿后,高秋道:

“下回该直子了。”说完,他按了几下打火机,想点着手里的香烟。

“三个人都是女孩子,以后都要走光的。”

“你这个人真讨厌。女儿大喜的日子,可你打火机油也不灌好。直子,带火柴了吗?”

“嗳。”

直子打开手包,取出火柴,给父亲点着了烟。这火柴是直子作为纪念从婚宴的桌子上拿来的。

“我姐姐那样的,什么也吃不了。炸鸡排那么好吃,她也不吃。还有,冰淇淋她也没动。”

“做新娘是不能吃东西的。不吃,人家看着才舒服。”高秋答道。

“是吗?最近,有不少新娘都是吃东西的。而且,有的新娘还要做即席讲话,还要跳舞呢。”千加子道。

“千加子,你要是做了新娘,也不吃吧?”

“她要是不吃,那就是因为不习惯系和服带子,带子系得过紧啦。”宫子又加了一句。

“惠子姐办得太没有她的风格了,真让人奇怪。我可不想像她那样按日本式的去办。”千加子满不在乎地对宫子道。

“妈,您和我爸结婚的时候,也是什么也没吃吗?”

“过去嘛。”

宫子随便地说了一句。

宫子今天一天似乎都在强忍着什么,表情显得十分生硬。上了车以后,她一直望着车外的街上的景象,不想讲话。

高秋由于感伤、孤寂,反而显得过于兴奋,话比平日多了许多。

父亲不再是平时的父亲,母亲也不再是平日的母亲。

以往,直子曾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父母之间存在着隔阂。今天,她清楚地感知到了这一点。在姐姐的大喜日子里,本来不该想到这些。可是,也许正因为是姐姐的喜日子,才使自己想到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