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利权(第3/4页)
有田坐的椅子上,也铺着豹皮。
“啊,是你呀?”
伯爵直视着有田。
村濑代替有田为上次的扭打陪礼道歉,对此伯爵也漫不经心地说:
“欢迎你呀!这里比起村濑家的院子要宽敞些,不过不要再继续打了吧!”
有田微微地笑了。
“听说你把专利卖给礼子了?”
“是的,我送给她了。”
“要那种东西,想要做什么呢?”
“该是一种爱好吧!因为我这项专利反正也是出于爱好而想出来的。”
“爱好吗?”
伯爵联想到自己有关动物的研究。
“不能说什么爱好,这种话不应该出自学者之口。”
“村濑一定要我来,并说明情况,我把文件都带来了。”
有田赶紧将文件拿到伯爵面前。
伯爵竟接也没有接,只是瞥了一眼。
“可是,譬如发现新品种的植物和动物,也仿佛是一种可笑的命运啊!即或人类没有发现它,它也好好地在自然界中存在着。有人偶然路过发现了它,这个人便成为发现者,于是便以这个人的名字为这一植物命名,这对于自然界来说,难道不是一种耻辱吗?至于科学的发明,也大致如此吧!”
“是吗?我倒不这样认为。”
“我这个人物,通过冒险旅行什么的,变得野蛮了。譬如说,有时我觉得同解剖动物的学者相比,用动物做菜的人度是真正的人。还有,发现动植物,研究它究竟属于什么科,还不如看看这东西是否能吃,亲口尝一尝,更是一种直截了当的本能,岂不更了不起?”
“啊?”
“礼子她……”
伯爵突然把话停了下来。
六
“礼子也属于野蛮一伙的呀!作为一个公卿华族的女儿,确实如此。”
有田原以为伯爵不知会说出什么话来,听他这样说,有些扫兴。
“是这样吗?她可总是把真实这个词挂在嘴上的呀!”
“所谓科学的真实可不是凭想象的呀!她煞有介事地装出一副同现代的烦恼进行斗争的样子,那只不过是她的一切正在同她的虚荣心发生着冲突而已。”
“您就是以这种想法,想同她结婚的吗?”
“是啊!只要满足她的虚荣心就行。作为女人,难道还有比这更可爱的吗?”
伯爵那充满自信的语气,使有田不由得感到一种压力。
伯爵又毫不隐讳地说:
“因为村濑也在,我可以这样说。礼子是庶出的孩子。这一点就动物学而言,我以为反而更好。说起来很可笑,圆城寺这一家,几百年以来,似乎都只是在公卿之间结亲的,血统已经衰败退化了。不管怎么说,礼子的母亲好像是农民或贫民家的女儿,能使这种卑贱的血统混进来,是件好事啊。她那不计后果的争强好胜,就是两种血统矛盾的反映。因为她生长在穷人家里,所以现在是那副样子,但是我想她会成为一个称心如意的贵族的。”
接着,他又回过头来对村濑说:
“结婚之后,我想尽快带她到国外去,让她彻底洗掉日本圆城寺家的污垢。”
“是,那太好了!”
村濑也有点儿瞠目结舌了。
“我是讨厌科学的。动物学另当别论,但是……”
说完,又望着有田说:
“希望你不要再向礼子传授那些一知半解的科学,使她变得高贵,女人的翅膀还是轻一点儿的好。”
有田面对面地正视着伯爵,但从容不迫地说:
“关于专利的说明下次再谈。今天我来这里,实际是想谈有关礼子的事。”
“是吗?原来我就知道。”
“礼子无意结婚,可……”
“这事与你无关。”
“正因为有关系,我才说的。”
“那就是说,她想同你结婚了?”
“是的。”
“有田!你胡说些什么?”
村濑惊慌地怒斥有田。
“这个人一涉及到这类问题就是个妄想狂。有一次他还说要同我妻子结婚,跑到我妻子的娘家去,说了许多出格的话,闹得四邻不安。……真是荒唐之极。”
“没关系的。”
伯爵说着,扬起了眉毛。
“不管他跟礼子如何,都没有关系。”
“是。”
“这个人崇拜礼子,我早就知道。”
伯爵说着说着,声音变得越来越激昂。
“喂,你听着!可是,你是不正派的,是肮脏的!”
“你才是肮脏的!”
有田也沉住气,斩钉截铁地说。
伯爵昂然地站起来,
“喂!决一胜负吧!”
“悉听尊便。”
“哼!谁跟她结婚就算谁胜,你看怎样?”
伯爵在冷笑。
七
“结婚一方算是获胜吗?那也成吧!既然你的想法是那么简单的话……”
“有什么简单不简单的?你们好像断定礼子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女人,所以自以为在尊敬她。那是你在自我陶醉。她本人也许作出这种伪装而自鸣得意,但结果却很麻烦哟!”
“按照你一贯的作风,就是说,结婚就等于是对女性的破坏,但礼子可不是轻易被毁掉的女人啊!”
“这倒挺有意思!”
伯爵像是在同情有田似的笑了。
“无论怎么说,就凭你能认真地爱上我的未婚妻这件事,我承认你是个绅士,仅此而已。结婚以后,她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关于这一点,请别见怪……”
“当然,我是不会想活在别人妻子孤寂的回忆之中的。”
“是么?那么胜负已定,你回去吧!”
“从一开始我就反对这桩婚事,礼子也说让我能使这件事作罢。”
“那是她在嘲弄你呢!”
“嘲弄人的是你。”
“我?我嘲弄谁了?”
“你嘲弄人生。你一直生活在嘲弄之中,是一个可悲的人。”
“你少出言不逊!我不会像你那样嫉妒别人的幸福。”
“那可能是因为你连自己身边人的幸福都不能为之着想的缘故吧!礼子即便一时认为同你结婚也未尝不可,但那决非是为了爱你,不过是出于一种试图向你挑战的诱惑而已。”
“这倒是很有趣的观察。”
“那是礼子的自暴自弃。”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似乎是你的爱好,看问题总是那么悲观,像个女人似的。也许你自以为是个骑士,把礼子从悬崖上解救出来。但是,像你这样的人是驾驭不了礼子的,你没有翅膀。”
“礼子如果同你结婚了,她会觉得自己就像飞在天空里一样。”
“难道那不是女人的幸福吗?”
有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伯爵说:
“就这个问题,无论同你怎样再谈下去,对于我来说,只能是一些虚情假义的话。”
“那就完全没有必要争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