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3页)

“宛、梨——”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怒喝,汪妗竽一把推开了房门,“你给我解释一下,厕所里的镜子是怎么回事。”

当她进去之后,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原本洁净的镜子上被厚厚地涂满了一层恐怖的红——而她放在洗手池旁的两只口红被拔掉了盖子,空空地躺在台子上。

宛梨穿衣服穿了一半就被打断,她从衣服的堆堆里抬起了头,“我本来想试试色的,结果突然发现了自己很有街头涂鸦的天赋,于是一不小心……”

“我真想把你的头一不小心扭下来!”

汪妗竽气得快要哭。

她崩溃得头晕眼花,深吸了两口气之后没能平静下来,反而浑身骨头发软。

那些在周末里努力封存的情绪像是浓盐水,在这一刻奔涌而出,把心肺头脑全部浸透,使细胞内的水分被不停地吸出,最后变得枯瘪疲乏。

汪妗竽倏地无力再强撑体面,她对着宛梨,靠着门框蹲了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披散着的长卷发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布下了短暂的发泄室。

为什么她非得和这种人纠缠不清,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宛梨顿了一下,彷徨着小声道,“前辈,你生气了吗……”

可汪妗竽一声不吭,不止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击,她的肩膀甚至以一种轻微的幅度颤了起来。

发觉闹大了的宛梨蹲到了她身边,她有些无措,更多的是紧张。

这是汪妗竽头一回在她面前哭。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试探着碰了碰她,“我跟你道歉,明天我给你买新的镜子和口红好不好,买,买十支!什么牌子都可以,我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你别哭,不要生宛梨的气,对不起……”

“你为什么老是气我……”一张口是湿漉漉的鼻音,汪妗竽蹲在地上,她抽泣着用胳膊挡住了眼。

有了遮挡之后,那哭腔愈发不可收拾。

“任务里你就天天气我,从遇见你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好事,我本来什么都计划好了,每一步怎么做我都列了导图,可你一点也不按剧情走,第一天就抱着我睡觉……

你把女主的路给堵死了,故意让我没法对你下手……”在第一颗眼泪流出之后,汪妗竽的情绪彻底溃决,理智再无法阻拦。

“好不容易我抽出时间想去攻略男主,你每次又都缠着我、非要跟我一起去,每一次、每一次男主都把我推出去,只把你留下。”汪妗竽说着哭得更加放肆,说话之间都有了断断续续地哭嗝。

她溃败地失声痛哭,“我知道这是工作……所以最后我不是把女主的孩子流掉了吗,后续的挑拨离间我也都做了,我都努力做了,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按照剧情走……

要么你直接判定我失败也好,你知不知道你死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是我害死的你,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

宛梨愣怔地望着哭成一团的女人,她没有想到原来汪妗竽还记着任务里的事。

所谓任务,不过就是真实的演戏而已,她原以为像汪妗竽这样资历深厚的老快穿员应该懂得如何抽离情绪。

她的判断没有错,汪妗竽一点都不适合做快穿员。

“我以为前辈对宛妃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所以……才做得绝了一点。”演戏而已,怎么会有人把戏里的角色当做真实的存在。

在宛梨看来,不狠到极致,压根不会触动到一个快穿老手。

她坐在了墙边,小心翼翼地搭上了汪妗竽肩,那只手刚刚碰到汪妗竽,她立马像是在水中抓到了浮木,直接顺着宛梨的力道埋进了她的怀里。

“你这什么垃圾公司……一点人道主义关怀都没有,就这样对待老员工……”她死死地抓着宛梨的衣服,把自己脸上的眼泪全都印在了上面。

她知道这样哭很丢脸,尤其还是在宛梨面前。

可正是在宛梨面前,汪妗竽愈发无法遏制哭泣的冲动。在宛梨的一只手抚上了汪妗竽的后背时,她一下子鼻眼皆酸,全身都松软了下来,战栗得更加厉害。

在外五年半,这是她头一回在谁的怀里像个青春期的少女似的纵声哭泣。

“我才不会再跟着你干了,现在我要文凭有文凭、要经历有经历,上海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就回嘉兴,总有地方能收留我,我不会再跟着你干了,不会了,绝对不会了……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宛梨低下头,“但是我家里很有钱啊。”

她摸了摸汪妗竽的长发,“前辈你换任何一家公司,只要我去和爸爸撒撒娇,就能成为你新公司的股东。”

汪妗竽哭泣一止,差点没被宛梨无辜的语气给气死。

“那我就去国外!”

“前辈你存的那点钱要怎么在国外生活,而且连你都能进的公司,我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你烦死了,闭嘴!”

“啊,前辈,你头上有一个好大的头皮屑,我可以拿下来吗?”

“你脖子上的那个球形屑我可以拿下来吗?!”

“那先给宛梨看看前辈胸前的球形可以吗。”

汪妗竽沉默了片刻,接着猛地站了起来,她双眼通红,一抬手抹掉了眼泪。

“够了,你给我待在这里好好睡觉,我要去洗澡了。”

她怒气冲冲地甩门出去,气得没有心情哭,等进了浴室看见那块红彤彤的镜子后就更加糟心了。

死丫头……

她咬着牙握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回归现实的宛梨仿佛脱去了宛妃人设的束缚,变得更加恶劣了几分。

汪妗竽撸了撸头发,那一头靓丽的长卷发被她折腾得发丝凌乱,正如汪妗竽此时的心情一样。

她气宛梨的欺骗,可当她再见到宛梨时,心里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庆幸——

幸好,幸好她没有真的消失离开。

在生命之前,虚惊一场是最大的幸运。

比起过分懂事、选择死亡的宛梨,汪妗竽宁愿她能站在自己面前,怎么气她都可以。

……

深夜,万籁俱寂。

不大的出租屋里摊开了两张床被。

凌晨三点,宛梨掀开了被子,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她回眸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汪妗竽,接着走出了卧室门,在自己的包里摸索了一阵。

找到了想要的药后,宛梨拧开盖子,掰了小半片回房。

她跪在了床沿,床上汪妗竽在睡前痛哭了一场,因此入睡得很快。可哭得太狠,卸了妆后的眼睑有些红肿。

宛梨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她捏着汪妗竽的下颚,把药片送进她的口中。

她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汪妗竽红肿的眼角,随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开门离开了房子。

楼道里的声控灯在大门打开的一刻亮了起来,发出昏暗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