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第3/5页)

还了些还不尽的糊涂账。(卧下睡去。)

奥布朗

你干了些什么事呢?你已经大大地弄错了,把爱汁去滴在一个真心的恋人的眼上。为了这次错误,本来忠实的将要改变心肠,而不忠实的仍旧和以前一样。

迫克

一切都是命运在作主;保持着忠心的不过一个人;变心的,把盟誓起了一个毁了一个的,却有百万个人。

奥布朗

比风还快地到林中各处去访寻名叫海丽娜的雅典女郎吧。她是全然为爱情而憔悴的,痴心的叹息耗去了她脸上的血色。用一些幻象把她引到这儿来:我将在这个人的眼睛上施上魔法,准备他们的见面。

迫克

我去,我去,瞧我一会儿便失了踪迹;鞑靼人的飞箭都赶不上我的迅疾。(下。)

奥布朗

这一朵紫色的小花,

尚留着爱神的箭疤,

让它那灵液的力量,

渗进他眸子的中央。

当他看见她的时光,

让她显出庄严妙相,

如同金星照亮天庭,

让他向她婉转求情。

迫克重上。

迫克

报告神仙界的头脑,

海丽娜已被我带到,

她后面随着那少年,

正在哀求着她眷怜。

瞧瞧那痴愚的形状,

人们真蠢得没法想!

奥布朗

站开些;他们的声音

将要惊醒睡着的人。

迫克

两男合爱着一女,

这把戏真够有趣;

最妙是颠颠倒倒,

看着才叫人发笑。

拉山德及海丽娜上。

拉山德

为什么你要以为我的求爱不过是向你嘲笑呢?嘲笑和戏谑是永不会伴着眼泪而来的;瞧,我在起誓的时候是怎样感泣着!这样的誓言是不会被人认作虚诳的。明明有着可以证明是千真万确的表记,为什么你会以为我这一切都是出于姗笑呢?

海丽娜

你越来越俏皮了。要是人们所说的真话都是互相矛盾的,那么神圣的真话将成了一篇鬼话。这些誓言都是应当向赫米娅说的;难道你把她丢弃了吗?把你对她和对我的誓言放在两个秤盘里,一定称不出轻重来,因为都是像空话那样虚浮。

拉山德

当我向她起誓的时候,我实在一点见识都没有。

海丽娜

照我想起来,你现在把她丢弃了,也不像是有见识的。

拉山德

狄米特律斯爱着她,但他不爱你。

狄米特律斯

(醒)啊,海伦⑿!完美的女神!圣洁的仙子!我要用什么来比并你的秀眼呢,我的爱人?水晶是太昏暗了。啊,你的嘴唇,那吻人的樱桃,瞧上去是多么成熟,多么诱人!你一举起你那洁白的妙手,被东风吹着的陶洛斯高山上的积雪,就显得像乌鸦那么黯黑了。让我吻一吻那纯白的女王,这幸福的象征吧!

海丽娜

唉,倒霉!该死!我明白你们都在拿我取笑;假如你们是懂得礼貌和有教养的人,一定不会这样侮辱我。我知道你们都讨厌着我,那么就讨厌我好了,为什么还要联合起来讥讽我呢?你们瞧上去都像堂堂男子,如果真是堂堂男子,就不该这样对待一个有身分的妇女:发着誓,赌着咒,过誉着我的好处,但我可以断定你们的心里却在讨厌我。你们两人是情敌,一同爱着赫米娅,现在转过身来一同把海丽娜嘲笑,真是大丈夫的行为,干得真漂亮,为着取笑的缘故逼一个可怜的女人流泪!高尚的人决不会这样轻侮一个闺女,逼到她忍无可忍,只是因为给你们寻寻开心。

拉山德

你太残忍,狄米特律斯,不要这样;因为你爱着赫米娅,这你知道我是十分明白的。现在我用全心和好意把我在赫米娅的爱情中的地位让给你;但你也得把海丽娜的爱情让给我,因为我爱她,并且将要爱她到死。

海丽娜

从来不曾有过嘲笑者浪费过这样无聊的口舌。

狄米特律斯

拉山德,保留着你的赫米娅吧,我不要;要是我曾经爱过她,那爱情现在也已经消失了。我的爱不过像过客一样暂时驻留在她的身上,现在它已经回到它的永远的家,海丽娜的身边,再不到别处去了。

拉山德

海伦,他的话是假的。

狄米特律斯

不要侮蔑你所不知道的真理,否则你将以生命的危险重重补偿你的过失。瞧!你的爱人来了;那边才是你的爱人。

赫米娅上。

赫米娅

黑夜使眼睛失去它的作用,但却使耳朵的听觉更为灵敏;它虽然妨碍了视觉的活动,却给予听觉加倍的补偿。我的眼睛不能寻到你,拉山德;但多谢我的耳朵,使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你为什么那样忍心地离开了我呢?

拉山德

爱情驱着一个人走的时候,为什么他要滞留呢?

赫米娅

哪一种爱情能把拉山德驱开我的身边?

拉山德

拉山德的爱情使他一刻也不能停留;美丽的海丽娜,她照耀着夜天,使一切明亮的繁星黯然无色。为什么你要来寻找我呢?难道这还不能使你知道我因为厌恶你的缘故,才这样离开你吗?

赫米娅

你说的不是真话;那不会是真的。

海丽娜

瞧!她也是他们的一党。现在我明白了他们三个人一起联合了用这种恶戏欺凌我。欺人的赫米娅!最没有良心的丫头!你竟然和这种人一同算计着向我开这种卑鄙的玩笑作弄我吗?我们两人从前的种种推心置腹,约为姊妹的盟誓,在一起怨恨疾足的时间这样快便把我们拆分的那种时光,啊!你难道都已经忘记了吗?我们在同学时的那种情谊,一切童年的天真,你都已经完全丢在脑后了吗?赫米娅,我们两人曾经像两个巧手的神匠,在一起绣着同一朵花,描着同一个图样,我们同坐在一个椅垫上,齐声曼吟着同一个歌儿,就像我们的手、我们的身体、我们的声音、我们的思想,都是连在一起不可分的样子。我们这样生长在一起,正如并蒂的樱桃,看似两个,其实却连生在一起;我们是结在同一茎上的两颗可爱的果实,我们的身体虽然分开,我们的心却只有一个——原来我们的身子好比两个互通婚姻的名门,我们的心好比男家女家的纹章合而为一。难道你竟把我们从前的友好丢弃不顾,而和男人们联合着嘲弄你的可怜的朋友吗?这种行为太没有朋友的情谊,而且也不合一个少女的身分。不单是我,我们全体女人都可以攻击你,虽然受到委屈的只是我一个。

赫米娅

你这种愤激的话真使我惊奇。我并没有嘲弄你;似乎你在嘲弄我哩。

海丽娜

你不曾唆使拉山德跟随我,假意称赞我的眼睛和面孔吗?你那另一个爱人,狄米特律斯,不久之前还曾要用他的脚踢开我,你不曾使他称我为女神、仙子,神圣而希有的、珍贵的、超乎一切的人吗?为什么他要向他所讨厌的人说这种话呢?拉山德的灵魂里是充满了你的爱的,为什么他反而要摈斥你,却要把他的热情奉献给我,倘不是因为你的指使,因为你们曾经预先商量好?即使我不像你那样有人爱怜,那样被人追求不舍,那样走好运,即使我是那样倒霉,得不到我所爱的人的爱情,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应该可怜我才是,不应该反而来侮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