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4页)

“你静静地坐坐,马上就会凉快下来,”爱玛说。

“等我一凉快下来,我倒又要回去了。我真是走不开啊——可是又非要我来不可!我看,你们都快走了吧;聚会散了。来的时候我碰到一个——在这种天气里真是发疯!确确实实是发疯!”

爱玛听着,看着,不久就看出,弗兰克·邱吉尔的心境最好用“情绪不佳”这个富有表现力的词来形容。有些人在热的时候总是发火。也许他的体质就是这样。她知道吃点喝点东西常常可以治好这种偶然的抱怨,所以就劝他去吃点东西;他可以在餐厅里看到大量食物,而且应有尽有。她还好心地指了指那扇门。

“不——我不吃。我不饿;吃了只会更热。”可是两分钟以后,他缓和了下来,叽里咕噜地说了句有关云杉酒的话,就走了。爱玛让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又回到父亲身上,暗自说道:

“幸亏我不爱他了。我可不喜欢这种因为上午天热就烦躁不安的人。哈丽埃特那温柔随和的性格不会在乎的。”

他去了很久,足够他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餐,回来时好多了——完全冷静了下来,又像他平时那样彬彬有礼了——能够拉张椅子坐到他们身边,对他们正在做的事发生了兴趣,而且适当地为自己来晚了表示歉意。他的心情还不是最好,但他似乎竭力使心情好转;最后终于使自己能令人愉快地说一些无聊话了。他们正在看瑞士风景画。

“等我舅妈身体一复原,我就要到国外去,”他说。“这些地方我不去看它几个,我怎么也不会甘心的。总有一天,你们会看到我的速写——或者读到我的游记——或者我的诗。我要做些什么来表现表现自己。”

“也许是这样——但决不是用在瑞士画速写来表现。你决不会去瑞士。你舅舅舅妈决不会让你离开英国。”

“也许可以说服他们也去。医生可以劝她到气候温暖的地方去。我还抱有很大希望,我们会全部都去。我向你保证,我是有这个希望。今天早上我深信自己不久就会到国外去了。我应该去旅行。这样无所事事,我都厌烦了。我需要变换一下环境。我不是开玩笑,伍德豪斯小姐,不管你那双敏锐的眼睛在想什么——我对英国可是腻烦了——只要办得到,我明天就离开它。”

“你是对荣华富贵和恣意享乐腻烦了!你就不能给自己想几件艰苦的事儿,心满意足地留下来吗?”

“我对荣华富贵和恣意享乐腻烦!你完全想错了。我可不认为自己享有荣华富贵,也不认为自己恣意享乐。我在物质上处处受到挫折。我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幸运者。”

“不过,你也不像你刚来时那么可怜啊。去再吃一点儿,喝一点儿,你就会很好了。再吃一片冷肉,再喝一口兑水马德拉葡萄酒,你就差不多可以同我们其余的人一样了。”

“不——我不想动。我要坐在你身边。你是我最好的良药。”

“我们明天上博克斯山去;你跟我们一块儿去。那不是瑞士,可是对于一个急需变换环境的年轻小伙子来说,那会是个好地方。你留下来呢还是跟我们去?”

“不,当然不去;我要趁今晚凉快回家去。”

“可是你可以趁明天早上凉快再来啊。”

“不——那划不来。要是来的话,我会发火的。”

“那么,请留在里士满吧。”

“不过,要是我留在那儿,我会更加发火。想到你们都在那儿而我不在,我可受不了。”

“这些难题得由你自己解决。你自己选择发火的程度吧。我不再勉强你。”

这时其余的人回来了,马上全都聚集在一起了。看到弗兰克·邱吉尔,有些人很高兴,有些人却很平静;可是,听说菲尔费克斯小姐走了,大家都感到沮丧和不安。已经到了每个人都该走的时间了,这个问题也就到此结束。简短地最后安排了一下明天的计划,他们就分手了。弗兰克·邱吉尔越来越不想让自己排斥在外边,所以,他对爱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好吧,如果你要我留下,同大家一块儿去,我就照办。”

她用微笑表示欢迎;除非里士满来命令,不然他不会在第二天黄昏以前赶回去。


[1] “两人私下独处”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