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页)

“但是你待在家中代替芬妮,”玛利亚说,“这实在有些古怪。”

“我相信她会非常感激你,”朱利娅接着说,说完马上走出了屋子,因为她意识到应该她主动留在家中才对。

“在需要感激的时候,芬妮自然会感激的,”埃德蒙只这么回答了一句,便不再提起这事了。

芬妮听到这计划后,她的感激实际比她的欢乐大得多。埃德蒙的体贴入微深深地打动了她,使她不能平静,这是埃德蒙所无法意识到的,他没有料到她会对他怀有一片深情。但是他甘愿为她放弃自己的任何欢乐,却使她感到痛苦;没有他,她即使看到了索瑟敦,也毫无乐趣。

曼斯菲尔德两家人下一次会面时,又对他们的计划作了一些修改,它获得了普遍的认可。原来格兰特太太自告奋勇,愿意在那一天陪伴伯特伦夫人,代替埃德蒙,到时候格兰特博士也前往庄园,与她们一起用膳。伯特伦夫人对这样的安排十分满意,几位小姐重又变得兴高采烈。甚至埃德蒙对这改变也感激不尽,这使他可以照旧参加这次活动。诺里斯太太也认为这计划完美无缺,声称她早已想这么提出,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讲,格兰特太太便抢先一步,讲了出来。

星期三天气晴朗,早餐后不久,克劳福德先生已用他的马车载着两个姊妹来了;由于人人都穿戴好了,只等格兰特太太下了车,别人便可上去。驾车座上那个令人羡慕的荣誉席位还空着。这幸运会落在谁的身上呢?两位伯特伦小姐都在捉摸,怎样才能取得它,尽管表面上装得那么谦逊,愿意让给别人;但这问题给格兰特太太一句话解决了,她离开马车时说道:“你们有五个人,一个人只得与亨利坐在一起,朱利娅,你最近说过你希望能驾车,那么现在正是你学习驾车的好机会。”

幸运的朱利娅!倒霉的玛利亚!前者一下子跳上了驾车座,后者却不得不愁眉苦脸地坐进了车厢。于是在留下的两位夫人的祝贺声中,在一位夫人怀中的哈巴狗的吠叫声中,马车驶了出去。

一路上尽是风光明媚的乡村;芬妮虽然时常骑马,但从没走这么远,马车很快就进入了她所不熟悉的地方;她兴奋地注视着那新鲜的一切,欣赏着那美好的一切。她不大开口,没人要她参加她们的谈话,她也不想参加。她自己的沉思和感想一向是她最好的伴侣;现在她沉浸在观看村庄的景象、道路的状况、土壤的差别和收获的好坏,以及农舍、牲口和儿童等等的乐趣中,唯一的缺憾只是埃德蒙不在身边,她不能把心中的感受告诉他。只有这一点,她与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小姐是相同的;在其他方面,除了对埃德蒙的评价,克劳福德小姐都与她不同。她的趣味、思想和感觉都不像芬妮那么优美;她面对大自然,那没有生命的大自然很少感受,她留心的只是男人和女人,她感兴趣的只是轻松和快活。每逢埃德蒙落在她们后面的时候,或者在陡峭的山坡上赶上她们,与她们并排的时候,她们都会回过头去看他,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啊,他在那儿!”这情形发生过不止一次。

在开头的七英里路途中,伯特伦小姐得不到多少真正的安慰;她的眼前始终只是并排坐在驾车座上的克劳福德先生和她的妹妹,他们谈笑自若,十分得意;在他含笑向朱利娅转过脸来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他带有喜色的侧面,或者听到另一个人的笑声,这永远只能引起她的烦恼,仅仅为了礼貌,她才没有让它形诸于色。当朱利娅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总是喜气洋洋,当她向她们讲话的时候,也总是眉开眼笑,兴致勃勃,说她看到的乡村多么迷人,希望她们也能看到等等;但在经过一段漫长的山顶时,她只是向克劳福德小姐表示愿意与她换个位置,而且无非虚邀一下:“这一带的乡村真美,我可以把这位置让给你,但我相信哪怕我再三邀请,你也不会接受。”可是克劳福德小姐还没来得及回答,车子已经又飞快地往前行驶了。

当索瑟敦已经在望的时候,伯特伦小姐好受了一些,可以说,她作好了两手准备。她的心中既有拉什沃思也有克劳福德,而在索瑟敦附近,前者取得了支配作用。拉什沃思先生的重要地位便是她的。她不能不怀着沾沾自喜的心情,对克劳福德小姐说:“那些树林都属于索瑟敦”,或者漫不经心似的告诉她,她相信:“现在大路两旁的地方都是拉什沃思先生的家产”。随着她的逐渐临近庄园主人的公馆,看到这幢古老的地主府邸,想起它所拥有的全部审判权和支配权,她的心情也越来越舒畅了。

“现在我们要走的都是平坦的道路了,克劳福德小姐,困难已经过去。其余的路不再崎岖不平。这是拉什沃思先生继承产业以后修建的。村庄便从这里开始。这些农舍确实有些丢脸。不过教堂的尖顶是非常漂亮的。我很高兴,这里不像古老庄园中常见的那样,教堂离主人宅邸很近。否则钟声的干扰太可怕了。那儿是牧师府,一幢整齐的房子,据我所知,牧师夫妇都是挺有礼貌的。那些是救济院,是从前的一位祖先建造的。它的右边是管家的住所,他是一个相当正直的人。现在离庄园大门已不远了,但进了大门还有将近一英里路。你们瞧,这一头并不丑陋,那些树木都是很好的木材,但房屋的位置很糟。我们从山上下去要走半英里路,这很可惜,因为如果通往住宅的大路好一些,它就不致显得那么难看。”

克劳福德小姐也赶紧表示赞成,她完全猜得出伯特伦小姐的心理,决心让她的自满情绪发展到顶点,认为这是她应尽的义务。诺里斯太太得意洋洋,大声谈笑;甚至芬妮也想讲几句赞赏的话,并且希望给人听到。她抬起了头,迫不及待地观看着目力所及的一切;在眺望了一会儿房屋之后,她认为“这是一幢让她看了不能不肃然起敬的建筑物”。接着她又道:“对了,那条林荫道在哪里呀?我看,这房子是朝东的,那么林荫道一定在它的背后,拉什沃思先生说过它是在西边呢。”

“是的,它正是在房子背后,从稍远的地方开始,向上蜿蜒半英里,通往园子的尽头。你从这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它,还有那些更远的树木。它们全是栎树。”

伯特伦小姐现在可以满有把握地说明一切了,尽管前几天拉什沃思先生征求她的意见时,她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当车子驶向正门前面的宽阔台阶时,虚荣和自豪在她心头掀起了一片喜悦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