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2页)

她的烦恼没有随着这一周的过去而结束。这一切很糟,但当星期五再度到来时,埃德蒙没有回来,这使她更生气了;到了星期六,仍不见埃德蒙的踪影;直到星期日与另一家人偶然交谈时,她才得悉,他确实有信要迟一些回来,他已答应与他的朋友多待一些日子!

如果她以前感到烦躁和懊悔,如果她为她说过的话觉得难过,担心它们会使他受不了,那么现在她的担心和忧虑多了十倍。不仅如此,她还得与一种不愉快的感情——嫉妒作斗争,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他的朋友欧文先生有几个姐妹——他可能被她们迷住了。但是不论怎样,在她按照预定的计划即将前往伦敦的时候,他却流连忘返,这是她怎么也无法忍受的。如果亨利照他讲的那样,在三、四天后回来,那么她现在就该离开曼斯菲尔德了。这使她觉得,找一下芬妮是绝对必要的,她必须尽可能了解一些情况。她再也不能过这种度日如年的寂寞生活;她决定前往庄园,尽管一星期前她还认为步行是不可克服的困难,但仍踏上了这条路,目的只是想打听一点消息,至少听到一下他的名字也好。

开头半小时毫无收获,因为芬妮和伯特伦夫人在一起;她必须与芬妮单独谈天,才能了解情况。最后,伯特伦夫人走了,于是克劳福德小姐立即操起不慌不忙的声调说道:“你的表兄埃德蒙离家这么久,你怎么毫不在乎?他是家中唯一的年轻人,我认为你应该是最大的受害者。你一定会想念他。他老不回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没有想过,”芬妮含含糊糊地答道。“是的,我也觉得这有点出乎意料。”

“也许他今后出门,也不能准时回来。年轻人往往这样。”

“以前他也去看过欧文先生一次,但不是这样。”

“现在他发现那儿比以前有意思了。他是一个……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我在去伦敦以前不能再见他一面,确实很遗憾,但事情恐怕只能这样了。亨利每天都可能回来,他一到,我便不会再留在曼斯菲尔德。我承认,我很想再见他一次。但现在只得请你转达我对他的问候了。是的,这只是问候。不过,普莱斯小姐,我们的语言中是否还缺少什么——一种介于问候与喜爱之间的东西,那种适合我们友好相处的情谊的字眼?好几个月的交往!但是在这里,问候已经足够了。他的信长吗?他有没有告诉你们,他在做什么?他待在那里是不是为了欢度圣诞节?”

“信的内容我只听到了一部分,它是写给我姨父的;但我相信它很短;真的,我想,那只有不多几行。我听到的只是他的朋友一定要他再住一些时候,他答应了。这不过是多住几天,延长几天。我不清楚究竟几天。”

“哦!如果信是写给他父亲的……我本以为那可能是写给伯特伦夫人或者你的。如果他是写给他的父亲,那么信很简单是不奇怪的。谁会在信中跟托马斯爵士聊天呢?如果他写给你,一定会谈到许多细节。你会读到跳舞和晚会。他会向你描写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欧文家有多少姐妹?”

“三个,已长大了。”

“她们爱好音乐吗?”

“我一点也不了解。我从没听说过。”

“那是我首先要问的,你知道,”克劳福德小姐说,尽量装得轻松快活,漠不关心,“凡是喜欢音乐的女人讲到别人,肯定要这么问。不过谈到任何年轻小姐——谈到刚长大的三个姐妹,提出这种问题是很傻的,因为哪怕不问,我们也知道,她们反正全都多才多艺,生得可爱,一个还非常漂亮。每个家庭都有一个美人,照例如此。两个弹钢琴,一个弹竖琴,三个都会唱歌——如果有人教,她们唱得很好,如果没有人教,她们照样唱得不坏,情况就是这样。”

“关于这几位欧文小姐,我一无所知,”芬妮平静地说。

“你什么也不知道,正如人家说你的,你不关心这些。什么也不比声调更能表现冷淡。确实,谁会关心从未见过面的人呢?好吧,等你表哥回来,他会发现曼斯菲尔德十分冷清,那些大吵大闹的人,你的哥哥和我的哥哥,还有我自己,都走了。现在时间越来越近了,我真不想离开格兰特太太。她不愿意我走。”

芬妮觉得必须讲点什么。“你不应该怀疑,许多人会想念你,”她说,“非常想念你。”

克劳福德小姐把眼睛转向她,仿佛还想听到或看到些什么,然后大笑道:“嗬!对,就像时过境迁以后,人们会想起那些喧嚷吵闹的场面一样,因为情况完全不同了。但我不想探听什么,你不用恭维我。如果我值得怀念,是会有人怀念的。那些希望见到我的人,会发现我还值得怀念。我不会对任何不确定的、不可靠的、没把握的事发生兴趣。”

现在芬妮不知还有什么好说的,克劳福德小姐很失望,她本来指望听到一些能证明她的魅力的好消息,认为这个人是一定知道的,于是她的心情又笼罩在阴影中了。

“那些欧文小姐,”不多一会她又说,“假定其中有一个想在桑顿莱西长期居住下来,你喜欢吗?比这更奇怪的事都发生过呢。我敢说,她们在尝试这么做。她们是完全对的,因为这对她们是一个很好的位置。我完全不觉得惊奇,也不想责备她们。每个人的责任都是尽可能使一切对自己有利。托马斯·伯特伦爵士的儿子是一个人物;他又正好符合她们的要求。她们的父亲是教士,她们的哥哥也是教士,他们一家全都是教士。他归她们所有是合乎情理的;他应该属于她们。你别开口,芬妮;你别开口,普莱斯小姐。现在请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认为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芬妮毫不迟疑地答道,“我根本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根本没有!”克劳福德小姐立即喊了起来。“这使我奇怪。但我敢说你了解这点——我始终认为你知道——也许你认为他根本不想结婚,或者现在不想?”

“不,我不认为这样,”芬妮温和地说,希望她在相信或承认这点上没有错。

她的同伴锐利地瞧了她一眼,从那张脸在这目光下涌现的红晕中获得了更大的鼓舞,但只说了句:“他还是像现在这样最好”,便转而谈别的事了。


[1] 两人玩的一种纸牌戏,用一种叫做“克里巴奇”的记分板记分,一方满31分即完成一盘,然后重新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