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3页)

“这种事谈论起来只会有害处。也许比好多诸如此类的事更有害,因为这件事牵连着许多情况,为每个有关的人着想,都不应该使它成为公开的话题。我得为威洛比在这一点上说句公道话,他跟我妹妹并没有什么正式婚约,无所谓背约。”

“啊呀,亲爱的!别再找借口为他辩护了。没有正式婚约,真是!他都带她到艾伦汉姆庄园到处看过,还看定了他们将来的住房,你倒说没有订婚!”

埃莉诺为她妹妹着想不便深谈,她觉得这也是为了威洛比,因为硬要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妹妹固然要倒霉,他也决不会有什么好处。两人短暂沉默后,詹宁斯太太又像平常那样嘻嘻哈哈地说道:

“好吧,亲爱的,关于‘恶风’[2]的俗话说得真对,总不免对有的人有好处,因为这就对布兰顿上校大大有利了。他终究会得到她的;是呀,会的。你瞧着吧,他们到施洗约翰节[3]不结婚才怪呢。天哪!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怎样抿着嘴乐呀!我希望他今晚来。这门亲事准保对你妹妹更有好处。两千镑一年,不欠债,不需要退款——当然不算那位小私生女;对了,我忘了她了;不过可以送出去当学徒嘛,花钱不多,而且那有什么关系?我可告诉你,德拉福庄园真是个好地方;正是我说的一处老式的好地方,生活舒适,方便的设备应有尽有;高大的花园围墙团团围住,掩蔽在当地最好的果树丛里;花园一角还有一棵桑树,可好了!天哪!那里夏洛蒂和我只去过一次,那次我们把肚子填得好饱!另外,还有个鸽棚、几片好鱼塘和一条非常漂亮的水渠;总之是想要什么有什么;而且离教堂又近,离大路只四分之一英里,所以一点也不单调,因为只要坐在宅后一座古老的杉木凉亭里,就能看得见所有路过的车辆。啊!真是个好地方!村子里近旁就有一家肉店,离牧师住宅也近得很。依我看,比巴登庄园要漂亮一千倍,在巴登庄园,他们要买肉可不得不跑三英里路,最近的邻居就是你妈妈,没有别的人家了。好吧,我要尽快给上校打打气。你瞧,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我们只要能让她忘掉威洛比就行了!”

“是呀,太太,但愿能做到这一点,”埃莉诺说,“不管有没有布兰顿上校,我们都能行。”然后她站起身去找玛丽安,不出她的所料,看见玛丽安正在自己屋里,一直俯身在炉火旁,默默地伤心,直到埃莉诺进来,炉中一点余火是屋里仅有的亮光。

“你顶好离开我,”做姐姐的从她那里只得到这样的反应。

埃莉诺说:“你要是上床睡下,我就离开你。”但是由于苦恼而不耐烦,她一时固执己见,不肯去睡。可是姐姐恳切而温和的劝告不久就使她软了心,依从了;埃莉诺看她把发痛的头靠在枕头上,看她顺从地有点想静静地休息一会了,才离开她。

她回到客厅,不一会詹宁斯太太就来了,拿着一只酒杯,杯里满满的。

她进来就说:“我刚刚想起家里还有一点顶好顶好的康斯坦蒂亚陈葡萄酒[4]。我拿来一杯给你妹妹。我可怜的老头子!他当初可喜欢这种酒了!他只要有点犯他那痛风老病,就说这是他最好的对症良药。给你妹妹拿去吧。”

埃莉诺笑她推荐这种不对症的酒,答道:“您可真好,亲爱的太太!可是我刚打发玛丽安上床,我怕她大概睡着了;我觉得休息对她最有好处,如果你答应,还是我自己来喝了吧。”

詹宁斯太太虽然后悔没有早来五分钟,却也很满意这种折衷办法;埃莉诺大口喝下大半杯,心里想,能治痛风现在对她无关紧要,可是对失意心灵的疗效,她自己跟妹妹一样,也正该试一试。

大家吃茶点时,布兰顿上校进来了;看他那环顾室内看玛丽安在不在的样子,埃莉诺当即猜想,他既不想也不愿意在那里见到她,总之,她认为他已经知道玛丽安不在场的原因了。詹宁斯太太想的却大不相同,因为他刚进来,她就走过去到埃莉诺坐的茶点桌旁,低声说:“你瞧,上校的脸色还是那么阴沉;你就告诉他吧,亲爱的。”

过了不一会儿,他就拉把椅子坐到她近旁,问候她妹妹,他那样子使她确信他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玛丽安身体不好,”她说,“她一整天都不舒服;我们已经劝她睡觉去了。”

“那么,也许,”他吞吞吐吐地回答,“也许我今早听说的事是真的了——开头我想不可能,看来该是真的了。”

“你听到什么事了?”

“我听说有一位绅士,这个人我满以为——总之,有个男人,我早知道他已经订了婚——可是我怎么跟你说呢?如果你已经知道了,我想你是一定知道了,那就省得我说了。”

“你是说,”埃莉诺强作镇静地答道,“威洛比先生跟格雷小姐的婚事吧。是的,我们的确全都知道了。看来今天是个使大家恍然大悟的日子,因为正是今天一早我们才知道的。威洛比真是深不可测呀!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在蓓尔美尔街[5]上一家文具店里,我去有事;两位太太在等她们的马车,一位正在对另一位叙述那件即将要办的婚事,声音一点也不想避人,所以我全都听到了。威洛比的姓名,约翰·威洛比,一再被提到,这才开始引起我的注意,后来她们说得更明白了,他跟格雷小姐的亲事现在一切都已最后安排好,不用再保密了。在几星期内就要举行婚礼,还说了许多准备详情和其他事情。有一件事我尤其记得住,因为这更可以证明说的就是他;她们说婚礼一过,他们就要到萨默塞特郡他的住宅康比·马格纳去。当时我好惊讶啊!我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我打听到那位多嘴的太太名叫埃利森太太,因为我一直待在店里等她们走后才走的,那就是格雷小姐监护人的名字,后来有人告诉我的。”

“正是。不过,你还听说格雷小姐拥有五万镑吗?如果要找解释,这就是解释。”

“可能是这样吧;威洛比是能做得出的——至少我认为是这样,”他停了一下,然后又说,声音迟迟疑疑的,“你妹妹——她听说以后怎么——?”

“她非常非常痛苦。我只希望她别这样一直痛苦下去。这历来是一种最残酷的折磨。我相信,她从未怀疑过他的眷恋,直到昨天;甚至现在,也许还——但是我相信他大概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她。他一直都是非常虚伪的!而且,在某些方面,他看来是冷酷无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