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小的好事(第2/8页)

“弗朗西斯医生要求的,”她说,“他需要营养。弗朗西斯医生说他需要保持有力气。他为什么还不醒,霍华德?”她说,“既然他没事,我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霍华德手放在脑后,然后用手指梳了下头。“他会没事的,亲爱的。再等等他就醒了,弗朗西斯医生心里有数。”

过了片刻他说:“也许你应该回家,你自己也歇一会儿,我待这儿。只是别理会那个老是打电话来的变态佬,马上挂掉。”

“谁打电话?”她问。

“我不知道是谁,只是个除了给别人打电话就没事干的人。你现在就走吧。”

她摇摇头。“不,”她说,“我没事。”

“真的,”他说,“回去休息下吧,如果你愿意的话,然后明天早上再来替我。没事的。弗朗西斯医生怎么说的?他说斯科蒂会没事的,我们不用担心。他现在只是在睡觉,别的没什么。”

一位护士推开门,朝他们点点头,一边走到床边。她把斯科蒂的左臂从被子里拿出来,把手指搭在他的腕部,看着自己的手表测了脉搏。过了一会儿,她把那只胳膊放回被子下面,然后去床尾,在绑在那里的一个写字夹板上写了点什么。

“他怎么样?”安问。霍华德的手重重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在用力。

“他情况稳定。”护士说,接着又说,“医生很快会再来看看。他已经到医院了,现在正在查房。”

“我刚才在说也许她应该回家休息一下,”霍华德说,“等医生来过后。”他又说。

“她可以的,”护士说,“我想你俩都那样做也没问题,如果你们想的话。”护士是个大块头的北欧裔女人,一头金发,饱满的乳房把制服前胸撑得鼓鼓的。她说话还带了点口音。

“我们听听医生会怎么说。”安说,“我想跟他谈谈。我想他不应该像这样一直睡着,我感觉这不是个好迹象。”她用手捂住眼睛,身子略微前倾。霍华德抓着她肩膀的手又用了点力气,接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脖子那里,开始用手指按摩那里的肌肉。

“弗朗西斯医生再过几分钟就到这里。”护士说完就离开这间病房。

霍华德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他小小的胸膛在被子下面安静地起伏。从安打电话到办公室那可怕的几分钟以来,他感觉自己的四肢中开始有种真正的恐惧感。他开始摇头,努力想驱除那种感觉。斯科蒂没事,他只不过不是睡在家里自己的床上,而是睡在医院里,头上裹着绷带,胳膊上插着输液管。然而那是他现在需要的,这种帮助。

弗朗西斯医生走进来,跟霍华德握了握手,尽管几个钟头前他们才见过面。安从椅子上坐起来。“医生?”

“安,”他边说边点点头,“我们先来看看他怎么样了。”医生说。他走到床边,测了测男孩的脉搏。他翻开眼皮,然后是另一边。霍华德和安站在医生旁边看着。当斯科蒂的眼皮被翻起来露出一片眼球,只见眼白、不见瞳孔时,安轻轻叫了一声。接着医生掀开被子,用听诊器听男孩的心脏和肺部。他用手指在腹部到处按了按。之后,他到床尾那里仔细看了看记录,记下手表上的时间,接着又在记录上潦草地写了点什么,然后看着霍华德和安。他们两人在等着。

“医生,他怎么样?”霍华德说,“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还不醒?”安说。

医生长得英俊,肩膀宽阔,脸上晒得黑黑的。他穿的是三件套的西装,打了条带条纹的领带,袖口是象牙链扣。他灰白的头发梳理过,看上去让人觉得他好像刚刚听了一场音乐会回来。“他没事。”医生说,“没什么好紧张的,他会好转的,我想。他没事,不过我还是希望他会醒来。他应该很快就会醒了。”医生又看了一眼男孩,“再过一两个小时,等现在正在做的几项化验结果出来,我们就会了解更多。但是现在他没事,相信我,除了颅骨有轻微的骨裂,倒是有这个情况。”

“哦,不。”安说。

“另外还有点脑震荡,就像我以前说过的。当然,你知道他还在休克。”医生说,“有时,休克病例中会有这种情况。”

“可是他已经脱离真正的危险了吗?”霍华德说,“你以前说过他没有昏迷,那你不会称这是昏迷,对吧,医生?”霍华德看着医生,等他回答。

“对,我不认为这是昏迷,”医生说着又看了一眼那个男孩,“他处于深度睡眠。这是一种复原性的措施,是身体自动采取的一种做法。他没有任何真正的生命危险,这点我可以肯定,是这样的。不过等他醒了,还有另外几项化验结果出来,我们就会知道。不用担心。”医生说。

“是昏迷,”安说,“某一种吧。”

“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昏迷。”医生说,“我不愿意称这是昏迷。不管怎么样,现在还不能认为是这样。他休克过。在休克病例中,这种反应很正常,是对身体创伤的一种临时反应。昏迷——嗯,昏迷是种延长性的深度无意识状态,可以持续几天,要么甚至几个星期。不管怎么样,就我们所知,斯科蒂不属于那种情况。我只是有把握到明天早上,他的状况就会好转。不管怎么样,我确信他会。等他醒了,我们就能了解得更多,现在应该不用等很久了。当然,你们想怎么样都行,留在这里,或者回家一阵子,但是不管怎么样,想走开一阵子就走开一阵子吧。这样挺辛苦,我知道。”医生又注视着男孩,看着他,然后扭头对安说,“你尽量别太担心吧,年轻的母亲。相信我们,我们在尽我们的全力。现在只是个再等一段时间的问题。”他朝她点点头,又跟霍华德握握手,然后离开了病房。

安把手放在斯科蒂的前额上,放了一阵子。“至少他没有发烧。”她说,接着又说,“我的天,可是他摸着很凉。霍华德?他应该是这样吗?你来摸摸他的头。”

霍华德把手放在男孩的前额上,他自己的呼吸慢了下来。“我觉得他现在摸着就应该像这样。”他说,“他还在休克中,记得吗?医生就是这么说的,他刚才还在这儿。斯科蒂有问题的话,他会说的。”

安在那里又站了一会儿,咬着嘴唇,然后走到她那把椅子前面坐了下来。

霍华德坐在她旁边那把椅子上。他们对望了一眼。他想说点别的什么话让她放心,却又不敢。他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她的手放在那里,让他感觉好了点。他拿起她的手捏了一下,然后只是握着。他们就这么坐了一会儿,看着男孩,没有说话。他不时地捏一下她的手,直到最后她抽开自己的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