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4页)

“代我问候罗斯玛丽。”大卫·贾特尼说。其实从见面开始,他就一直想说这句话。

豪肯看了他一眼,有些吃惊。“我会的。”他说,“我们已经受邀参加一月份肯尼迪的就职典礼,我、吉布森和罗斯玛丽都去,到时候我会告诉她的。”

突然,大卫·贾特尼感到自己从一个不停旋转的世界中被扔了出来。

现在,贾特尼躺在沙发上,等着艾琳回家。晨光熹微,朦胧的朝霞透过窗户照进起居室,贾特尼想起了罗斯玛丽·布莱尔,她在床上转向他,让自己和他的身体结合在一起。他想起了她的香水味道,还有那种很奇怪的沉重感,可能是因为安眠药伤害了她身体的肌肉造成的。他想到她清晨穿着慢跑服的样子,她那理所当然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到她怎么把他撵走的。她提出要给他钱,用来支付加长出租车司机的小费,而他拒绝接受。他回想了一下那个时刻,为什么自己要侮辱她呢?竟然说她比自己更了解需要多少小费,不就是暗示她也曾被人在同样的场合、用同样的方式送回家吗?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他一会儿听听坎贝尔的声音,一会儿听听艾琳是否回来,发现自己时睡时醒。他想到远在犹他州的父母,他知道他们安安稳稳地享受着幸福生活,伪善的天使裤挂在屋外哗啦作响,他们就在屋里开心畅快地光着身子,一刻不停歇地偷情,已经把他给忘了。如果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才不得不分开。

大卫·贾特尼想象着将来遇到罗斯玛丽·布莱尔的情景,怎么才能告诉她,他爱她呢?他想象着:听着,他会说,如果你得了癌症,我愿意把你身上的癌细胞转移到我身上来;听着,他会说,如果天上有陨石砸下来,我一定扑到你身上保护你;听着,他会说,如果有人要杀你,我就用我的胸膛替你挡匕首,用身体替你挡子弹;听着,他会说,如果我得到了一滴青春泉水,让我青春永驻,而你却要逐渐老去,我就会把那滴水给你,让你永不衰老。

他或许也明白,他记忆中的罗斯玛丽·布莱尔头顶上有一圈权力的光环。因此他暗自向神灵祈祷,自己能不再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一员,他乞求能获得权力、无尽的财富、美貌,以及所有一切能让他在人群中显得卓尔不群的成就,这样他就不会默默无闻地淹没在人海之中了。

他把豪肯的支票给艾琳看,希望能震她一下,向她证明有人十分关心他,随随便便就把这么一大笔钱给他作礼物。但是她却并不震惊,按照她的经验,朋友们之间经常相互分享财物并不稀奇,她甚至还说,像豪肯这么财大气粗的人,就算一下子拿出更多的钱,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当大卫提出要分给她一半,好让她的印度之旅立即能够成行,她却拒绝了。“我从来只用自己的钱,我靠工作来谋生。”她说,“如果我拿了你的钱,你就会觉得你占了上风。而且,你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坎贝尔,而不是我。”

听到她拒绝,而且说出了他对坎贝尔有兴趣这番话,大卫目瞪口呆。他只是想让他们两个人都离开而已,他想找回一个人的生活,继续梦想未来。

然后她问大卫,如果她拿了一半的钱去印度,他会怎么做,会怎么用他那一半钱?他注意到她并没有建议他和她一起去印度,他还注意到她说了“你那一半钱”,因此在她的脑子里,已经接受了他的馈赠。

然后他犯了个错误,告诉了她自己准备如何花销这两千五百美元。

“我想看看这个国家,还想看看肯尼迪的就职典礼。”他说,“我想典礼一定很有意思,非同一般。还有,我就开着车,在全国四处转转,看看整个美国。我甚至还想看看雪和冰,真正感受一下寒冷的滋味。”

艾琳似乎在想什么,一时出了神。然后她飞快地大步在房间了走了一圈,就好像在清点自己的财产。“这个想法很棒,”她说,“我也想看看肯尼迪,我想亲眼见见他本人,否则我没办法了解他的‘业’。我得申请休假,他们欠我无数个休假日了。而且看看这个国家,所有那些不同的州,这对坎贝尔也有好处。我们可以开着我的货车,这样就省下汽车旅馆的费用了。”

艾琳有一辆小型货车,她在里面装了书架,可以放书,还给坎贝尔安了一张小床。这辆小货车是她的无价之宝,因为坎贝尔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她就用这辆货车带着他跑遍了加利福尼亚州的上上下下,参加东方宗教的会议和研讨。

他们的旅程开始之后,大卫便感到自己掉进了陷阱。艾琳负责开车——她喜欢驾驶。坎贝尔坐在两人之间,一只小手放在大卫的手里。大卫已经把一半的钱存到艾琳的银行账户,用于她的印度之行,而现在他自己的那两千五百美元还得供三个人而非他一人使用。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那把点22手枪仍然安然无恙地放在皮套里,皮套在他的外套口袋中。美国东部的偷盗和抢劫泛滥,而他还要保护艾琳和坎贝尔。

让贾特尼吃惊的是,这次休闲自驾游的头四天他们过得很愉快。坎贝尔和艾琳睡在货车里,他就睡在外边田野上,一直到他们在阿肯色遭遇了寒流为止。为了尽可能避开严寒,他们调头向南。接下来有几个晚上,他们都在沿途的汽车旅馆开个房间住宿。他们第一次遇到麻烦,是在肯塔基州。

天越来越冷了,他们又决定晚上住到汽车旅馆中。第二天早晨,他们开车到城里,在一个供应咖啡和报纸的小店里吃早饭。

端菜的服务员和贾特尼的年纪差不多,动作很敏捷。艾琳按照她加利福尼亚州平等待人的老习惯,开始跟他搭上了话。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被他的快捷高效打动了。她经常说,看着人们非常专业地忙于自己的工作,不管这工作多么卑微,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她说这代表一种“善业”。而贾特尼从来就没搞明白所谓的“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那个服务员明白。他也是东方宗教的追随者,因此他和艾琳进行了长久而深入的探讨。坎贝尔开始坐不住了,所以贾特尼就付了账,把他带到外面等着。他们等了整整十五分钟,艾琳才出来。

“他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艾琳说,“他名叫克里斯托弗,但是他管自己叫克瑞什。”

贾特尼等得有些烦躁,但是没说什么。回汽车旅馆的路上,艾琳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在这里多留一天。坎贝尔需要休息一下。”

上午剩下的时间和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购物,不过艾琳几乎没买什么。他们早早地在一家中国餐馆吃了晚饭,按照计划,他们应该早点睡觉,这样他们才能在天黑之前开到东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