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4页)

克罗切说“还有我本人”这句话的语气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他的男高音压得很低,仿佛不敢把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两个相提并论,但是这句“还有我本人”却说得铿锵有力,使人无法怀疑他的承诺的重要性。

吉里安诺笑起来。“我可不能去罗马。”

唐·克罗切说:“那就派一个你绝对信得过的人去。我亲自带他去见特雷扎部长。然后我再带他去见红衣主教。神圣教会的红衣主教的话你是肯定会相信的吧?”

吉里安诺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克罗切。他的大脑开始发出报警信号。这个龙头老大为什么如此急于要帮助他呢?当然了,他知道哪怕有一千个主教和部长作出了承诺,他也不能亲自去罗马,他绝对不会去冒这个险。那么唐·克罗切希望他派谁做他的使者呢?

“我最信任的人莫过于我的副手了,”他对克罗切说,“你就带阿斯帕努·皮肖塔去罗马,然后再带他去巴勒莫。他喜欢大城市,而且如果他向主教做了忏悔,他的罪也许就会得到宽恕。”

唐·克罗切向后靠回椅子上,并打手势让赫克特·阿多尼斯替他往杯子里续点咖啡。这是他惯用的手法,以此来掩饰自己心满意足和胜利的感觉,好像刚才的事情非常无聊,还不如坐下来喝杯咖啡。可是土匪吉里安诺是一个了不起的游击战士,他的直觉可以解读一个人的动作和想法。他立即感觉到了对方这时满意的心情。唐·克罗切实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目标。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唐·克罗切非常希望能够有时间单独和阿斯帕努·皮肖塔在一起。

两天之后,皮肖塔和唐·克罗切一起前往巴勒莫和罗马。唐·克罗切对待他就像对待皇室成员一样。而且皮肖塔的脸型确实很像博尔吉亚家族的将军齐萨力6。轮廓分明的面庞、两撇小胡子、亚裔人灰黄发暗的皮肤、一双凶残傲慢的眼睛,虽然炯炯有神,但却以傲慢、怀疑的态度看待世间的一切。

在巴勒莫,他们住在唐·克罗切的尤姆波尔托饭店,皮肖塔受到极高的礼遇。为了去罗马会见司法部长,他还买了新衣服。他和唐·克罗切一起在一些高档饭店用餐。接着巴勒莫红衣主教接见了皮肖塔和克罗切。

虽然皮肖塔来自西西里的一个小镇,在天主教的熏陶中长大,但是红衣教主、堂皇的主教宫殿和普罗大众对神权的谄媚并没有让皮肖塔产生敬畏之感。当唐·克罗切吻红衣主教手上的戒指时,皮肖塔以自豪的目光注视着主教。

主教的个子很高,头戴红色贝雷帽,身穿配饰带的大红披风。他的脸很粗糙,还有麻子。尽管唐·克罗切说他可能当教皇,实际他大概连一张选票也得不着,不过他是个老于世故、善于权术的人,一个地地道道的西西里人。

开始总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主教一本正经地询问皮肖塔的宗教信仰。他提醒皮肖塔说,一个人在世上无论犯过什么罪,都不要忘记,只要他是个真正的基督教徒,永恒的宽恕就会等着他。

主教向皮肖塔保证了宗教赦免,然后开始切入正题。他对皮肖塔说,西西里的圣教会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如果共产党人赢得全国大选,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宏伟的大教堂将被焚烧一空,然后被改造成机床厂。圣母玛利亚的雕像、耶稣的十字架、所有圣徒的画像都会被扔进地中海。修士们会遭到杀害,修女们会遭到强奸。

听见最后这句话,皮肖塔微微一笑。无论共产党人多么疯狂,哪个西西里人会想到去强奸修女?主教看见了他的微笑。在下次大选之前,如果吉里安诺愿意帮助镇压共产党的宣传,那么他红衣主教本人将在复活节当天亲自布道,赞颂吉里安诺的功德,并请求罗马政府对他网开一面。他们在罗马与部长见面的时候,唐·克罗切可以把这些话转告给部长。

说完这些话之后,红衣主教结束了这次会面并为阿斯帕努·皮肖塔祝福。在离开之前,皮肖塔请求主教给他写一张见面的证明,好让他拿回去交给吉里安诺。主教答应了这一请求。唐·克罗切对这位圣教会主教的白痴行为感到震惊,不过他没有吱声。

在罗马的会见更对皮肖塔的胃口。特雷扎部长没有像红衣主教那样假惺惺地关心世人的宗教世界。他毕竟是司法部部长,而皮肖塔只不过是土匪派来的使者。他向皮肖塔解释说,如果基督教民主党在大选中失败,共产党人将会采取特别措施消灭西西里残存的土匪。诚然,宪兵现在仍然对吉里安诺采取一些军事行动,但那也是例行公事。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否则那些激进的报纸会把天都吵翻了。

皮肖塔打断他说:“阁下是不是在告诉我,你们的党绝不可能给吉里安诺以大赦?”

“这比较困难,”特雷扎部长说,“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吉里安诺帮助我们赢得大选,如果他在一段时间里偃旗息鼓,不再搞绑架和抢劫,恢复自己的名誉,那他也许可以移民到美国待一段时间,得到大家的原谅之后再回来。但是,如果我们赢得大选,有一件事情我是可以保证的。我们不会动真格的去抓他。如果他希望移居美国,我们不会阻止他,也不会劝说美国当局把他引渡回国。”他停顿了一下,“我会尽力劝说意大利总统赦免他。”

皮肖塔依然带着几分笑意说:“但是如果我们变成了模范公民,吉里安诺和他手下的人,还有他们的家属吃什么?政府能不能想办法给我们一点补贴?毕竟,我们干的是人所不齿的勾当。”

司法部长见这个土匪竟敢开口向政府要钱,不禁勃然大怒。就在他正要发作的时候,刚才还像个休眠的爬行动物、闭目静听的唐·克罗切,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是句玩笑话,阁下,”唐·克罗切说,“他还年轻,第一次离开西西里,不懂外部世界严格的规矩。他们的养家问题一点儿也不用你操心。我会亲自与吉里安诺作出安排。”他瞪了皮肖塔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部长脸上立即浮现出笑容,对皮肖塔说:“唔,我很高兴地看出西西里的年轻人没有变。我以前也这样。我们从不害怕索要我们应得的东西。也许你会喜欢比承诺更加实在的东西。”他把手伸进办公桌,拿出一张红边的薄卡。他把卡扔给皮肖塔说,“这是一张由我亲自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你可以在意大利或者西西里自由通行,不会有宪兵找你的麻烦。其价值不亚于跟它等重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