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2页)

这样的情形会一直持续到三点钟,只是大约十一点时,厨师会突然神经崩溃,泪水哗哗直流。三点到五点对侍应生而言相当轻松,但厨师还是很忙,这也是我工作最繁忙的时候,因为有一大堆脏盘子等着我去洗,在晚餐前我得像比赛似的把这些洗完,至少要洗完一部分。洗碗的工作要多费很多事,因为条件很简陋,只有一个狭窄的排水板,温凉的水,湿漉漉的抹布,和每个小时都会堵一次的排水槽。到了五点,厨师和我都感到有些站不稳了,因为从七点起我们就没吃过东西。我们通常会瘫掉,她坐到垃圾桶上,我坐在地上,喝上一瓶啤酒,然后为今早我们说过的话道歉。只有喝茶才能让我们坚持下去。我们特地从早到晚在炉子上炖着一壶茶,每天都喝上几品脱。

五点半时,忙乱和争吵又开始了,这次比之前还要糟糕,因为大家都累坏了。厨师每到六点和九点都会神经崩溃,规律到人们都可以因此知道时间。她会趴在垃圾桶上,开始歇斯底里地哭泣,哭诉说她从来、从来都不曾想过她会过上这种日子;她的神经要受不了了;她曾到维也纳学过音乐;她要照顾卧病在床的丈夫,等等等等。换个时候别人也许会同情她,可我们都很累,她的抽泣声只会惹怒我们。朱尔斯经常站在门口模仿她的哭声。老板娘絮絮叨叨,鲍里斯和朱尔斯整天吵架,因为朱尔斯经常偷懒,而鲍里斯作为侍应领班,小费要拿大头。餐馆开张才第二天,他们俩就为了两个法郎的小费在厨房打了起来,我和厨师只好将他们拉开。只有老板从不失态,他的作息时间和我们一样,不过他没活干,因为真正管事的是他老婆。他要干的,除了向供应商订货,就是站在吧台边抽烟,看上去一副绅士模样,在这方面他做得无可挑剔。

厨师和我通常会在十点到十一点间抽空吃晚餐。十二点时,厨师会偷一包吃的带给她丈夫,往衣服底下一藏就走了,边走边哭着说干这么久的活会要她的命,她第二天就要辞职。朱尔斯也会在十二点离开,通常是在和鲍里斯吵了一架以后,鲍里斯则因为要看着吧台,得工作到午夜两点。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我会尽量洗完餐具。已经没时间让我把活干得漂亮了,我只能简单地用餐巾把餐具上的油擦掉。至于地上的脏东西,我只好不管了,或者把最脏的那些扫到炉子底下看不见的地方。

十二点半,我会穿上大衣快步出去。当我穿过走廊经过吧台时,仍如平常那般和气的老板会拦下我。“哎,亲爱的先生,你看上去很累啊!请赏脸接过这杯白兰地吧。”

他会恭敬地把那杯白兰地递给我,仿佛我不是洗碗工而是位俄国公爵。他对我们每一个都这样。这算是我们每天工作十七个小时的补偿。

通常来说,最后一班地铁几乎是空的,这是一件大好事,因为可以坐下睡上十五分钟。通常我在一点半就上床睡觉。有时我会错过最后一班地铁,就只好在餐馆打地铺,不过这一点也不要紧,因为那个时候,我在鹅卵石上也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