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打水(第2/2页)

我细察他脸上的神情,看他是否是认真的。我常常听到他谴责钮扣厂,把它说成是一个陷阱、一片流沙、一种厄运、一个大包袱,但这些话都是他喝醉酒的时候说的。此时此刻,他相当清醒。他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解释什么,倒像是在致歉。除了等待我的回答之外,他还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他似乎在请求我的原谅,请求我宽恕他所犯的一些罪过。可他对我做了什么呢?我想不出来。

我感到疑惑不解,同时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宽恕他。无论他要求或需要我做什么,我都无能为力。这是第一次一个男人期望我做力不能及的事情,但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好的。”我说道。

在母亲去世前的一个星期的某个可怕的早晨,母亲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不过,当时我并不认为奇怪。她说:“你们的父亲在内心深处是爱你们的。”

她通常不会同我们谈感情,尤其是关于爱——她自己的爱或他人的爱,除了上帝的爱。然而,父母应该爱他们的孩子,因此我想必把她说的话当作一种保证:不论父亲表面如何,他同别的父亲是一样的,至少被认为是如此。

现在想来,这话似乎包含着更复杂的意思。它可能是一个警告,也可能是一个负担。即便爱是藏于内心深处的,它上面还有一大堆东西;当你挖掘下去的时候,又会发现什么呢?不会是一件简单的礼物,纯金做的,还闪烁着光芒;相反,它也许是某种古老而又可能有毒的东西,就像枯骨上那锈迹斑斑的铁制护身符。这样的爱是某种护身符,却很沉重;它如同一个重物,把铁链套在我的脖子上,压得我难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