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一九五六年七月(第2/5页)

正如我们中的许多人一样,我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地对传统的方式作太多的变更。但是,要像某些人仅仅为了传统而固守传统的话,也就丝毫没有益处了。在使用电气和现代化供暖系统的年代根本无需雇用那类大约在三十年前非雇用不可的人员。事实上,有一段时间我就认为,纯粹为了保持传统的缘故而保留不必要的雇员其结果导致雇员们享有了会造成不良后果的空闲时间是造成职业水准急剧下降的一个重要因素。再则,法拉戴先生已明确表示,他打算不轻易举行达林顿府以前那种司空见惯的大型社交盛会。在这之后,我的确全身心地投入了法拉戴先生交待的任务。我花费了很多时间去制定员工工作计划,我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了,连我在做其他工作的时间里,甚至当我工作完毕睁眼躺着的那点工夫,我都在反复思忖这个计划。无论何时,只要我认为我有了某个主意,我都要仔细探究是否存在任何疏漏,并从所有的角度进行周密的检查。最终,我还是制定出了一个计划,也许这个计划并不像法拉戴先生所要求的那么精确,然而我很肯定,这应是最佳的一个。就人之能力所及而论,该计划是可能实现的。据此,在这座住宅内,几乎所有引人注目的部分都能保持正常运转。而那宽阔的供用人使用的区域包括后走廊、两间食物存储室和那间旧式的洗衣房及专供客人上三楼用的走廊都将用防尘布遮盖上,只保留一楼所有的主要房间以及几间豪华的客房。坦白地说,我们这个目前由四人组成的队伍要设法完成此方案也只有雇一些只在白天来干活的临时工来增援才行。由此,我的员工工作计划包含了一个园丁提供的服务,一周工作一次,在夏季则为一周两次;还有两位清洁工,每人一周来干两次活。进一步地说,对我们四位常驻的雇员而言,这一员工工作计划就意味着要对我们各自的常规职责进行根本性的调整。那两位年轻的姑娘,我可以预见到,并不会觉得这般调整难以适应,然而我却尽我所能,设法使克莱门茨夫人经历最低限度的变化。于是,我竟然亲自承担了许多公认只有最为宽容大度的男管家才会做的工作。

尽管如此,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这个员工工作计划很糟糕;不管怎么说,这个计划可以使我们四位雇员能以出乎意料的效率完成我们的职责。但是,你无疑会赞同这样一个观点:任何无可挑剔的员工工作计划都应该考虑到一定的误差,为某位雇员生病时,或者某位雇员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状态不佳的时候做准备。如果出现这种特殊情况,当然啦,我就得多少承担些本不属于我分内的责任了。即便如此,我还密切注意任何其他的“误差”。我还特别留意克莱门茨夫人或是那两位年轻姑娘对承担常规外职责而表现出的任何逆反心理,对此,我都会以她们的工作量已大幅度增加而相应增加其收入给予缓解。在那些费劲思量完善员工工作计划的日子里,我确实绞尽了脑汁,以使克莱门茨夫人和那两位姑娘深信,一旦她们克服了对接受那些更为“兼收并蓄”的工作而产生的厌恶情绪,她们就会发现职责分派会令人刺激,而不会令人感到难负重任。

然而,我担心在我渴求赢得克莱门茨夫人和两位姑娘的支持时,我或许并没有非常透彻地评估我自己的能力限度;虽然在这类事务中我的经验和一贯的谨慎使我不会致力于超出我实际能力所及的工作,但我也许疏忽了应该给自己留有“误差”这一问题。如果说在几个月内这种疏忽要以细微但却显著的方式暴露出来的话,这也是不足为怪的。说到底,我相信事实不过如此:再复杂的情况也莫过如此:那就是,我已给自己的工作加码太多。你可能会大吃一惊,对于员工工作计划如此明显的差错竟然一直未引起我的注意,然而,你也可能会认可这样的观点:人在一段时间内过分沉湎于思考一些问题时,出现考虑不周的情况是屡见不鲜的;而人往往要在受到某些外部事件的偶然刺激时才会清醒地面对既成的现实。下面的例子便是明证。具体地说,我收到了肯顿小姐的来信,该信以其冗长的篇幅、相当含蓄的言词表达了对达林顿府的不容误解的怀旧情结,当然我对此是相当肯定的信中还明显暗示了她重返达林顿府的强烈欲望。这就迫使我重新审视我已制定好的员工工作计划了。也只有在这时,我才确实深刻地认识到,达林顿府的确需要一个关键的角色,该角色应由另外一位雇员才能扮演得出色;事实上,正是缺少这个重要角色才是我目前面对的所有麻烦的关键所在。我越是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事情也就越发明白无误:肯顿小姐,以其对这座府第的挚爱、以其可树为楷模的敬业精神这在当今几乎是无法寻觅的正是能使我为达林顿府制定出一套十全十美的员工工作计划的关键因素。

对目前形势作了如此一番剖析后,我很快便觉得,应该重新考虑法拉戴先生几天前所提出的那个好心的建议了。因为我想利用这次的驱车旅行好好地处理一下工作方面的问题;换句话说,我可以驱车前往英格兰西部,顺便拜访一下肯顿小姐。这样,我就可以当面了解一下她打算重返达林顿府工作的真实意图。坦白地说,我把肯顿小姐近期来的那封信读了好几次。我要是仅仅靠猜想便可了解她所流露出来的那些暗示,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尽管如此,有好几天我还是不能鼓足勇气向法拉戴先生再提起这件事。无论如何,我感到我需要亲自弄清楚这件事的许多方面之后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比如,有关费用的问题。即使考虑到我的主人愿意慷慨解囊“支付汽油费”,然而细算一下诸如住宿、用餐、在旅途中我可能会享用的零食的开销,这次旅行的费用总计起来仍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目。再有的问题是,在这样的旅途中穿什么服装才适当?为此我是否值得去添置一套新衣服?我已拥有许多华丽的西装,有些是在过去的岁月里达林顿勋爵自己穿过后好心送给我的,有些是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送的。他们曾在这座府第中住过,他们有充足的理由赞赏这里所提供的高水准服务。但这些西服中有许多过于正规而不适合预期的驱车旅行,要不然呢,就是太过时了。对了,我还有一套普通的西服,那还是爱德华布莱尔爵士在年或许是年送给我的当时确实是崭新的,并且也十分合身这件也许会适合在我可能住宿的任何旅馆的起居室或是餐厅里过夜时穿。说到底,我所缺少的就是适合旅行的行头,也就是我在驾车时穿的那类服装否则,我就只能穿上年轻的查默斯勋爵在战时送给我的那套西服了。尽管这套西服对我来说明显地小了点,然而就色调而言,也许算得上称心如意了。我最后仔细地盘算了一下,我的积蓄还是可以应付可能发生的所有开销,甚至还可能略有节余去买上一套新衣服。关于最后这个问题,我希望你不会认为我是过分虚伪,因为,谁也不可能预料到什么时候他会不情愿地承认自己来自达林顿府。在这种场合下,他的装束打扮必须与其地位相称,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