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滨(第2/9页)

宽永十八年——大凶

宽永十九年——凶

明历二年——凶

宽文六年——凶

宽文十一年——凶

延宝二年——凶

延宝三年——凶

延宝七年——凶

天和一年——大凶

贞享一年——凶

元禄五年——大凶

元禄七年——大凶

元禄八年——大凶

元禄九年——凶

元禄十五年——半凶

宝永二年——凶

宝永三年——凶

宝永四年——大凶

享保一年——凶

享保五年——凶

元文二年——凶

元文五年——凶

延享二年——大凶

延享四年——凶

宽延二年——大凶

宝历五年——大凶

明和四年——凶

安永五年——半凶

天明二年——大凶

天明三年——大凶

天明六年——大凶

天明七年——半凶

宽政一年——凶

宽政五年——凶

宽政十一年——凶

文化十年——凶

天保三年——半凶

天保四年——大凶

天保六年——大凶

天保七年——大凶

天保八年——凶

天保九年——大凶

天保十年——凶

庆应二年——凶

明治二年——凶

明治六年——凶

明治二十二年——凶

明治二十四年——凶

明治三十年——凶

明治三十五年——大凶

明治三十八年——大凶

大正二年——凶

昭和六年——凶

昭和九年——凶

昭和十年——凶

昭和十五年——半凶

即便不是津轻人,看到这张年表,想必也忍不住要叹气吧。从丰臣秀吉于大坂夏季会战遭到灭亡的元和元年 (2) 至今约莫三百三十年的岁月,总共出现过大约六十回的歉收,粗略估计是每五年就会发生一次歉收。N君再让我看了另一本书,里头有一段如下的记叙:

及至翌年天保四年,自立春吉日起东风频肆,至三月上巳之节 (3) 积雪未消,农家仍需雪橇载运。时入五月,秧苗仅长一束,为赶及时序只得着手插秧,然连日东风愈强,虽为六月伏天,仍是密云重重天幕蒙蒙,青天白日几稀。(中略)每日早晚寒气逼人,六月伏天仍着棉衣,入夜尤冷。逢七月“佞武多”庆典时节(笔者注:津轻每年例行庆典之一。阴历七夕,于大型板车上装载依武士或龙虎形状打造之巨大彩灯,由当地青年们装扮成各种人物于大街上踏步载舞,拖行大彩灯车游行,且必定与其他城镇之大彩灯车互撞相击。传说此乃坂上田村麻吕 (4) 伐虾夷之际,造此大彩灯车诱出山中虾夷争睹,趁机一举歼灭,从此流传后世,然此传说不足为信。此庆典不限于津轻一地,东北 (5) 各地皆有相似风俗,比方东北夏季之“山车”庆典,亦相去不远矣),道路不见蚊声,屋内虽偶有所闻,却无吊挂蚊帐之需,蝉鸣亦甚为罕闻。及至七月六日暑气方出,临近中元才着单衣;十三日,早稻出穗甚多,地方狂喜庆中元;十五日、十六日日光涅白,犹如黑夜之镜;十七日午夜,舞者散去,来往行人疏寥,拂晓之时突降厚霜,压穗伏折,往来老少见之涕泣满襟。

这般况境,唯有“凄惨”二字形容。我们还小的时候,也曾听老人家讲述过“饥渴”(津轻方言将歉收说成是“饥渴”,也许是“饥馑”的谐音)时令人鼻酸的惨状,彼时虽然年幼,仍是听得心情沉重,撇嘴欲哭。阔别多年回到故乡,读到如此血淋淋的记录,我的感受已经不仅仅是悲伤,而是一种莫名的愤怒了。

“这样怎么行!”我说道,“政府大言不惭地高唱现在已经进入科学时代了,却没有能力指导百姓预防歉收的方法,简直是无能呀!”

“不,工程师们也在钻研各种研究,比方改良出可以耐受寒害的品种,也针对插秧的时间做过各种改进。现在虽然不会再发生像过去那样严重的饥荒了,但还是每四五年就会遇上一次歉收。”

“太无能了!”我把嘴抿得紧紧的,满肚子闷气不晓得该找谁发泄。

N君笑了:“世上还有人是住在沙漠里的呢!你再气也无济于事啊!就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反而还产生了独特的人情味呢!”

“也算不上什么像样的人情味嘛!连一处如沐春风的地方都没有。拿我来说,面对来自南方的艺术家时,我总觉得矮人一截。”

“就算这样,你也没输别人呀!自古以来,津轻这地方从未被外地人攻陷过。顶多挨揍,却不曾输过,况且连第八师团不也堪称是国宝吗?”

我们的祖辈一生下来就遇上了歉收,在艰难的困境中长大成人。这些熬过困境的祖辈的血液,也必然在我们的体内流动着。如沐春风的美德固然令人羡慕,可我们只能努力以祖辈悲苦的血液作为肥料,培育出硕大而美丽的花朵。也许我不应长嗟短叹于昔日的愁苦,而该学习N君,坦率地为故乡栉风沐雨的传统感到自豪。何况从此而后,津轻总不至于还像过去那段辛酸的岁月一样,始终在地狱里轮回,不得超生。

第二天,N君领着我搭乘巴士沿外滨古道北上,在三厩投宿一夜,天亮后沿着浪花拍岸的海边小径步行到达本州岛最北端的龙飞岬。就连三厩与龙飞之间那些荒凉萧索的村落,也都令人同情地展现了津轻人的气概,天天无惧怒涛、抵抗强风,拼了命地养家糊口;至于三厩以南的各个村落,尤其是三厩和今别等地,更让我看到了在脱俗而明快的海港环境中,从容不迫的生活景象。唉,我根本没必要把自己笼罩在歉收的阴影下恐惧不安呀。为了帮本书的读者一扫阴霾,也为了祝福我们津轻人迈向光明的前程,请允许我引用佐藤弘理学士那令人拍手称快的文章吧!以下谨摘录其著作《奥州产业总论》的几个小节:

虾夷族版图遍及全局,遭击则匿于草里,受追则遁入山中之奥州。地形层峰叠嶂,境内处处均为天然屏障,以至于阻碍交通之奥州。周围有着受到北上山脉阻隔以至于未能发展、岬湾多如锯齿状海岸线的太平洋,以及风大浪高、海运不便的日本海,双海分置两侧之奥州。冬季降雪量大,为本州岛最冷之地,自古已遭受数十次歉收灾厄之奥州。相较于九州岛耕地面积占二成五,此地仅有微不足道的一成半之奥州。综上所述,不论从任何角度看来,奥州的天然条件皆极端不利,那么,现在的奥州该靠什么产业来养活六百三十万人呢?

无论翻开哪一本地理书籍,里面关于此地的记载皆是奥州地处本州岛东北边陲,食衣居住皆俭朴。且不说自古多以茅草、薄木板或杉树皮覆盖屋顶,如今仍有多数居民住在铁皮屋里,这些人裹布巾当衣服、穿灯笼裤 (6) ,粗茶淡饭,身处中下级阶层而甘之如饴。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奥州真的没有任何产业吗?以迅速发展为傲的二十世纪文明,难道唯独不曾普及于奥州吗?不,那是过去的奥州,假如要剖析现代的奥州,首先必须承认,今日的奥州具有和即将迈入文艺复兴时期前的意大利,同样旺盛的崛起力,无论是文化层面,抑或是产业层面皆然。幸蒙明治大帝对教育的垂念,不但使得教育迅速推行至奥州的每一座大城小镇,矫正了奥州腔的刺耳鼻音,更促进了标准话的普及,对从前沉沦于原始状态之蒙昧蛮族居住地赐予教化之光,令人耳目一新,积极投入开发与开垦,膏田沃野与时俱进,进而持续改良与改善畜牧、林业与渔业,使之日益畅旺。何况此地居民分布稀疏,未来发展可谓潜力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