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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天工夫,我贩卖厨房用具、擦菜板、刀、剥皮器等,都是些小东西,用不着装在引人怀疑的手提箱里。有两次,我回来得比平常早些,发现海伦出去了。我等着,越等越担心。可是看门人向我保证,没有人来找过她,她是几小时前出去的,而且她常常不在家。

“她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满脸的敌意,也不看我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不问她要比问她来得更奇怪。‘海伦,你上哪儿去来着?’我最后问道。

“‘出去散散步。’

“‘在这样的天气里?’

“‘是的,在这样的天气里。别想看住我!’

“‘我没有要看住你啊,’我说,‘我只是担心警察把你抓去罢了。’

“她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很刺耳。‘警察永远不会把我抓去的。’

“‘但愿我能这样相信就好啦。’

“她气呼呼地瞪着我。‘要是你一直这样问下去,我又要往外走了。我受不了一天到晚被人监视着,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外面的房子不会来监视我。它们对我没有兴趣。路上的人对我也没兴趣。他们不来问我,他们也不来监视我。’

“我看出来她这是什么意思。外面,谁也不知道她的疾病。外面,她不是一个病人,而是一个女人。而她就是要继续做一个女人。她要活着,做一个病人就意味着慢性的死亡。

“夜里,她在睡梦中哭叫起来。一到早晨,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她觉得受不了的是黑暗。它仿佛一个有毒的蜘蛛网,编织在她那受惊的心上。我看出她需要越来越多的镇静剂。我去跟卢因森说了,这人原来是一位医生,此刻却在贩卖星座算命图。他告诉我,服用别的药物已经来不及了。这样的话,杜布瓦也跟我说过。

“从这以后,她常常回家很晚。她生怕我会盘问她。其实我没有问。有一回,我一个人在家,一束玫瑰花送来了。我出去了一下,等我回来的时候,那束玫瑰花却已经不见了。她开始喝酒。朋友们觉得有必要告诉我,他们看见她在酒吧里——还不是她单独一个人。我始终抱着最后的希望——美国领事馆。这会儿,我被准许在门厅里等候了。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而结果还是一点也没有。

“随后,我就被捕了。我离领事馆只有二十步远,警察突然设起一道警戒线。我试着穿过去,这便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一进领事馆,你就安全了。看见拉赫曼消失在门厅里,我便挣扎着试图跟上他,可是一个宪兵却伸出一条腿,把我给绊倒了。‘把那个人牢牢抓住,’一个穿便服的、笑眯眯的年轻人说,‘他太慌张了。’我们的证件受到了检查。有六个人被扣留。警察撤走的时候,把我们交给一伙穿便服的手里。我们被装进一辆密闭的卡车,开往郊区的一幢房子。那是一幢孤零零的房子,四周围着一个很大的花园。这听起来好像是一部经典低成本电影的场景,”施瓦茨说,“可是,最近这几年难道不就是一部无聊乏味、残忍嗜杀的电影吗?”

“是盖世太保?”我问。

施瓦茨点点头。“今天看起来,他们早先没有向我下手,倒是一个奇迹。我知道格奥尔格是不会停止寻找我们的。那个笑眯眯的年轻人,一看见我的证件,马上就提到格奥尔格。倒霉的是,我随身还带着海伦的护照。我原以为到领事馆会需要它。‘我们终于把我们的小鱼捉到了,’那个年轻人说,‘那个女的,要不了多久也会来的。’他微微笑着,往我脸上打了一拳。他手上好像个个指头都戴着戒指。‘你同意我的话吗,施瓦茨?’

“我抹掉了嘴唇上的血。屋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也穿着便服。

“‘再说,要不要放聪明一些,’那个年轻人说,‘把地址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地址,’我答道,‘我自己也在找寻我的妻子。一星期前,我们吵了一回嘴,她就出走了。’

“‘吵嘴?太卑鄙了!’那个年轻人又往我脸上揍了一拳。‘瞧,这是你跟妻子吵嘴的报应。’

“‘咱们要不要把他吊起来,长官?’有一个打手问。

“那个脸像少女似的年轻人微微一笑。‘告诉他吊起来是什么意思,默勒。’

“默勒解释了一下,说是他们先用一根电话线缚住我的下体,随后把我吊起来。

“‘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吗?’那个年轻人问。‘你毕竟是住过集中营的。’

“我不知道。‘那是我的发明,’他说,‘不过,我们开始时不妨先搞一点比较简单的。我们把你的宝贝东西捆紧,让它一滴血也流不过去。过这么一小时左右,你包管会大吵大嚷。为了要你镇静下来,我们会用木屑塞在你那张小嘴里。’

“他那双眼睛是浅蓝色的,而且呆滞得出奇。‘我们多的是有趣的小花样,’他接着说道,‘你有没有停下来想过一想,用火能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那些打手们都笑了。

“‘用一根纤细炽热的铁丝,’那个笑眯眯的年轻人说,‘把它慢慢捅进耳朵里,或者往上穿到鼻孔里,会得到了不起的效果,施瓦茨先生!我们非常幸运,有你在这帮助我们做好我们的试验。’

“他狠狠地踩在我的脚上。我闻得到他的香水味。我没有动弹。我知道抵抗也没有用,显示一点胆量甚至会更糟。拷打我的人只会非常高兴地来击败我的抵抗。第二下是用棍棒来打的,挨了这一下,我哼了一声,颓然倒在地上。他们都狂笑起来。‘弄醒他,默勒!’那个年轻人柔声细气地说。

“默勒吸了一口纸烟,便把那纸烟按在我的眼睑上,好像把火灌进了我的眼睛里。三个人又爆出了一阵大笑。‘站起来,孩子。’那个笑眯眯的人说。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刚一站起,他又揍了我一下。‘这不过是热身练习,’他解释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整个一生嘛——你的一生。下一回你突然想起要装病逃差,那我们还有一件要使你十分吃惊的玩意儿。你包管会勃然大怒。’

“‘我可没装病,’我说,‘我心脏本来就不好。非常可能,我下一回就此站不起来,不管你们怎么个搞法。’

“那个笑眯眯朝打手们转过脸去。‘咱们的孩子说他心脏不好。咱们应该相信他?’

“他又打了我一拳,可是我看得出来,我的话已经发生了作用。他不可能把我打死以后再交给格奥尔格。‘那个地址你还记得吗?’他问。‘这会儿你还留着几颗牙齿,讲给我们听比较方便些。’

“‘地址我不知道。我也巴不得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