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者的真爱指南

第零年

你背着女朋友乱搞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呃,其实她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但是,嘿,这么细微的区别很快就无关紧要了)。本来呢,她或许只会发现一个小三,或者两个,但是因为你这色鬼从来都不清空自己电子邮箱的垃圾箱,她居然发现了五十个!当然是分布在六年的时间里,但还是严重得要命。他妈的五十个情人?天哪。如果你的未婚妻是个思想超级开放的白妞,也许你还能蒙混过关——但你的未婚妻不是个思想超级开放的白妞。她是个性子火辣辣的萨尔塞多人注,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其实她警告过你,如果你背着她胡来,她是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我会用大砍刀砍死你,她许诺道。你当然是发誓赌咒绝对不会背叛她了。你是发了毒誓的。你是发了毒誓的。

你的誓言放了空炮。

你的丑事暴露之后,她没有立刻跟你分手,还待了几个月,因为你俩在一起太久了。因为你俩一起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她父亲的去世;你争取终身教职的磨难;她的律师资格考试(考了三次终于通过了)。还因为你俩的爱情,真正的爱不是那么容易就随手抛开的。在不亚于酷刑的六个月时间里,你俩飞往多米尼加,飞往墨西哥(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飞往新西兰。你们俩在曾经拍摄《钢琴课》的沙滩上漫步,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为了赎罪,你完成了她这个心愿。在那沙滩上,她万分悲痛,光着脚在冰冷的海水里、在闪闪发光的沙滩上走来走去。你想搂她的时候,她说,别这样。她盯着从水里突起的石块,海风把她的头发直直地向后吹起。在开车回酒店的路上,经过荒野的陡峭山地时,你们捎上了两个搭车客。他们是一对情侣,两人搂搂抱抱不肯分开,腻歪到了可笑的地步,如此地互相爱慕,如此地快乐,你真想把他们赶下车去。一路上,她一言不发。回到酒店房间,她哭了起来。

你想尽办法挽留她。你给她写信。你开车送她上班。你引用聂鲁达的情诗。你写了封群发信,和所有的老情人断交。你把她们的邮箱地址拉黑。你换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你戒了酒。你戒了烟。你说自己是个性瘾患者,开始接受心理辅导。你责怪自己的父亲。你责怪自己的母亲。你归罪于父权社会。你归罪于圣多明各。你找了个心理医生。你注销了自己脸书的账户。你把自己所有邮箱的密码都告诉了她。你终于开始学跳萨尔萨舞注(你之前发了誓一定要去学的),好做她的舞伴。你说自己是病了,你说自己太脆弱——是因为写书压力太大的缘故——每个小时,你都像钟表报时似的说,真的真的对不起。你试尽了所有办法,但有一天她在床上坐起来说,不要再说了,于是你不得不离开你俩同住的位于哈勒姆注的公寓房。你打算死不挪窝。你计划赖着不走,以示抗议。你坚决表示不肯闪人。但最后你还是走了。

之后一段时间,你还是在城里漫游,就像个蹩脚球员幻想着有人来找他加盟似的。你天天打电话给她,给她留语音信息,她从来没有回复过。你给她写了伤感的长信,她连信封都不拆就退了回来。你甚至一有空就跑到她公寓,或者跑到她在市中心上班的地方,直到她的小妹——那个一直支持你的小妹——打来电话。她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如果你再联系我姐,她就申请禁止令注对付你。

对有些黑鬼来说,这也不算啥。

但你不是那种黑鬼。

你举手投降。你搬回了波士顿。你以后再也没见过她。

第一年

起初,你假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本来你对她也有很多意见。你可是怨气满腹!她不肯给你口交;她腮帮子上的细毛很讨厌;她从来不肯用蜡除掉下身的毛;她在公寓里从来不搞卫生,诸如此类。有几个星期的时间,你几乎相信自己真的不在乎了。当然了,你重新开始抽烟喝酒,不再去找心理医生和性瘾心理辅导小组。你到处寻花问柳,就好像回到了往昔好时光,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回来啦,你对哥们儿说道。

埃尔维斯笑道,你简直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你的良好感觉只持续了一周左右。然后你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起来。前一分钟你还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开车去找她,下一分钟你又打电话给一个老情人说,其实我最想要的是你。你开始对朋友、学生和同事发无名火。你每次听到蒙奇和亚历山德拉注——她最喜欢的组合——就直掉眼泪。

你从来就没想要在波士顿生活,你感觉自己是被从纽约流放到了那里,现在你面临着很严重的问题。要适应在波士顿的长期生活并不容易。在这里,火车午夜就停驶,市民们个个面色阴郁,居然没有川菜馆——这一切都让你不适应。而且就好像串通好了似的,一下子发生了很多种族歧视的鸟事。也许种族歧视一直是存在的,也许是因为你在种族多元化的纽约城待得太久了,对这种事变得更敏感了。白人在交通灯前停下车,暴跳如雷地冲你吼叫,就好像你差点轧倒他们的老娘似的。真他妈吓人。你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已经冲你做了个下流手势,猛地加速开走。这种事接连不断地发生了好多次。在商店里,保安紧跟着你;每次你走进哈佛校园,保安都要查你的证件。有三次,在城市的不同地方,烂醉的白人小子向你挑衅,要和你打架。

这一切你都太往心里去了。但愿有人把这城市炸了,你叫嚣道。这就是为什么有色人种都不愿住在这儿。为什么我所有的黑人和拉丁裔学生毕了业就赶紧闪人。

埃尔维斯什么也没说。他在牙买加平原注出生,在那里长大,知道波士顿的确不酷,为它辩护是必败无疑。你没事吧?他最后问道。

好极了,你说。从来没这么棒过。

但你的状况并不好。你和她在纽约的共同朋友全都站在她那边,弃你而去;你母亲也不肯理你了(她对你的未婚妻的喜爱远远超过对你的喜爱);你感到极度内疚,极度孤独。你坚持写信给她,等待某一天能够亲手把信交给她。同时你继续四处鬼混,什么样的女人都搞。感恩节你不得不自己一个人在公寓里过,因为你没法面对你母亲;而接受其他人怜悯的想法让你怒火中烧。以前过感恩节的时候都是你的前女友(现在你就这么叫她)做饭的:一只火鸡、一只鸡、一盘猪肘子。她总是把鸡翅都留给你。那天夜里,你喝得酩酊大醉,两天时间才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