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午夜先生与无毛怪的鬼魂

话语穿过水流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已变成喃喃之声:

“……这就是那个臭婊子?我不相信……”

“……现在把她砍掉?我可以去拿锯子……”

“……希望她能亲眼看到,希望她能醒过来……”

她的下方传来一阵踢打的沉闷之声。

“……这个小松鼠是怎么偷了我们的药呢?”

“……她看起来就像一只落汤鸡……”

“……嘿,嘿,把那根管子递给我……”

点击声、咝咝声。火焰、烟雾、尖锐刺鼻。

“来吧。”

胶带从她的眼睛上被扯了下来。

然后,她的嘴。

还撕扯下来一点点的皮肤,一抹鲜血从她的红肉上渗了出来。

边缘渗出一点点血液,洗刷了这一切。

她躺在地上,双手被束在一起,一条腿被压在身下,另一条腿伸出去,她的靴子被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握在手里:一个噘着嘴、用苍白的舌头舔舐着他那满口金牙的厄瓜多尔男人。

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两名男子。

她认识他们俩。

这两个男人看起来都很眼熟,这她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过还是花了她一点儿时间才辨别出来。她的大脑现在是一堆肉糨糊状,需要付出努力才能思考问题,就如同试图通过吸管吹一颗葡萄干一样。这是一个脸上都是结痂的坑坑洼洼、好久没洗头导致头发缠绕纠结的瘾君子。另一个是一个大浑蛋,如机油一般黝黑,身穿一件红色的小背心,金色的纽扣挂在他那如牛轭般宽广的双肩之上。裸露、汗水湿滑的胸膛挺在外面,闪亮的项链窝藏在他那黑人般蓬松的胸毛之中。

这让她心中一惊。

他们是通灵幻象中的那些人。英格索尔的死亡,那个没有毛的浑蛋,那个带着他的杀手哈里特和弗兰基来寻找她的家伙,那个切断了阿什利一只脚的毒枭,那个让路易斯失去了一只眼睛的浑蛋。

她杀死的第一个人。

当她第一次见到英格索尔的时候,她有机会触碰了他,她看见了关于他的困境的一个通灵幻象。英格索尔从一个俱乐部里走了出来,走下一段金属台阶,然后两名男子出现,并袭击了他。午夜先生——那个硕大黝黑的狗娘养的浑蛋——头顶上戴着一个弯曲的修枝剪刀。在英格索尔的身后,那个瘾君子——长腿爸爸——手持一把小手枪。

英格索尔把他们俩带了出去。把午夜先生当作一个苹果一样咬了一口。把那个瘾君子的脑袋切割成两半,而那个瘾君子瞄准了英格索尔的双眼之间,乓。

这是本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米莉安干预了进来——这块石头打破了波光粼粼的平静水面,一位旅人踏上了一条无人应来的征途。命运扭转者,掘墓盗尸者。

她哭笑不得,因为这真是太TMD讽刺了。她带走了英格索尔,拯救了那两个男人的性格,而现在这两个男人将她捆绑在了一张桌子上,可以对她做出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

命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并甩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个无毛笨鬼肯定正如同一个无毛的桃子一样欢呼雀跃。

“我不知道你是谁——”米莉安开始说话,她的声音迅速而沙哑,然而午夜先生用他那如树干一般粗壮的手指压住了她的嘴唇。

“嘘。”他说道,“你是米莉安·布莱克,四(是)吗?”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海地的方言味。

她脸部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么你是谁呢?”

“他们叫我啪啪。”

“这个名字好蠢哪!”

他举起了一只手,朝她的脸挥过去——而正当他的掌心快要接触到她的脸的时候,他放慢了速度,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脸蛋,“啪,啪。哈。看到我做了什么吗?不过,这不是他们那样叫我的原因。不是那样的。在海地的时候我开的是一辆小卡车,公共汽车,出租公交车,庞大而且色彩斑斓。前面有一个蓝色骷髅的图案,侧面漆着许多花朵。很多人挂在上面。这是一个赚点儿小钱的好方法,我给那些能够买得起的人提供毒品。”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故事。”她回应道,试图掩盖她咆哮背后的恐惧不安,“我期待着那部终身的电影。”

“你自以为你自己很有趣,要我给你讲讲另一个故事吗?”

上帝啊,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会讲故事啊?

他在她点头同意之前就开始讲述他的另一个故事了,“我的母亲,在海地的时候,每天早上都会到一个非常小的阳台上去。对于她来说,那么小,刚刚好。对我来说却太小了,即便是现在也是如此。她会端着一杯咖啡和‘海地的痛苦’站在那里,她会将面包放入黑咖啡里喝下去。那个瞬间会产生一种小小的快感,你明白吗?我的母亲,她是一个……怎么说呢?夫人。一位富商的夫人,一位毒枭的夫人。那个海地裔美国男人名叫杜蒙特·德唐特。在我成为青少年的时候,我为他效力,开车——啊!你猜猜。啪啪。

“于是,她就每天早上都会去那里,吃面包,喝咖啡。她做完这些之后,他起床了,然后他开始索取他想要从她身上获得的东西——她的阴道、她的嘴巴。他打她,让她打扫地板或者铺床。所以这一刻,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相当珍贵。但是有一天,一只海鸥出现了。一只海鸥——一只鸟。一只硕大、灰色的鸟。呈片状的羽毛,仿佛它生病了一样。”他说的是“森鬓”,“海鸥出现了,俯冲下来,并抢走了她的面包。”他把他那双宽大的手放在了米莉安的双肩之上,轻轻地按了下去——这是一个不经意的提醒,告诉她他不用花多大力气就可以控制住她。

“这个场景发生了一遍又一遍。海鸥出现,偷走她的面包。她试图将面包藏起来。她想去保护她的面包。而那只鸟就一直等待着,直到她把它拿出来去浸泡咖啡的那一刻,鸟就把面包夺走了!有几次鸟没有成功得到面包,于是便在她的咖啡里拉了屎。最糟糕的是,海鸥现在有了一些朋友。其他的海鸥也会一同前来,它们都觉得我的母亲是弱者,看到她就觉得可以享受霸王餐了。

“现在,你和我说的是同样的事情,我说,马曼,进去吧!吃掉里面的面包,然后到阳台上去。但是我的母亲,她说不要这样。她有这样一件事,她希望能够保持。所以她怎么做了呢?

“有一天,她把咖啡放在了地上,拿起温热的面包,然后把面包撕碎。用她的手把咖啡的味道扇上来。她把面包拿得很低。在她的腰附近。那只鸟出现,与它那丑陋肥胖的朋友们一起来盗窃面包,然后她把它们当场活捉!”他用他的手和拳头做出了一个快速俯冲的动作,“现在,她抓住了那只鸟。当着其他海鸥的面,她像撕碎那个面包一样将那只鸟五马分尸。她把它的翅膀一个接一个地撕扯下来。然后,她用拳头握住它的脚,用劲一扭——羽毛弹到了其他鸟身上,她的手上沾满了那只鸟的鲜血。她最后做了些什么呢?当那只鸟蠕动挣扎的时候,啪啪啪地一阵振翅,她摁着它的脑袋来到了阳台边缘。她把它的鸟喙摁在铁栏杆上。然后,她用手‘砰’的一声按了下去,仿佛她在试图打开一瓶普雷斯蒂奇啤酒。鸟喙呢?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