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婢子秘密

阮氏进门便哭着冲向灵床,被仆妇婢子们拉住。

“阿郎就这么去了,你们还不让我看看吗?”阮氏哭道。

但范敬、李大娘子等都不松口,仆妇婢子们便拦着,阮氏只得软倒在地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二娘子冲上前,红着眼睛对阮氏喊道:“你莫要惺惺作态了!如今阿耶已然被你治死了,你仇也算报了,还想怎样?”

“二娘怎能这样血口喷人?如何是我治死阿郎?”阮氏哭道。

“你与阿耶书房那画儿里的人长得一般无二,你便是那画儿里的赵氏转世的吧?你莫非害死阿耶一个还嫌不够,要把我们家都害死?”

范敬看看周祈,看她并不拦着,只好自己沉声道:“二娘!”

李二娘看看姊夫,又哭着回到其姊身旁。

“我不知道什么赵氏!我姓阮,有名有姓有耶娘……”阮氏看向李大娘子她们,“难怪总说我是妖邪,原来是因为这个。人长相相似有什么稀奇?兴许就是因为我与那画中人相貌相似,阿郎才纳了我的呢?”

“阿郎一倒头,你们就给我按上这样那样的罪名,我不服!我要找族老里正评理,我要告官!”阮氏虽声音不大,话锋却利。

李二娘子又窜出来,喊道:“告官就告官!还怕你不成?分明是你害死我阿耶的。”

“告什么官?”两个婢子掺着李夫人从门外进来,“我去与族老商议,给她放妾书,让她走。回头把丧事操办起来,打发你们阿耶入土为安是正经。”

李氏姊妹并范敬都迎李夫人,周祈等亦行礼。

李夫人看看灵床,有些灰心地叹口气,“都莫要闹了。”又看阮氏,“他已经死了,不管你是什么来历,再闹对你没有好处。你走吧。”

“娘子就这般赶我走?那大郎呢?那是阿郎唯一的子嗣。”阮氏问。

“八月而诞,那不是郎君的孩子,你抱走吧。”

“这样不明不白地把我们娘俩赶出去,我不服!”阮氏不再哭,怒视李夫人。

“你们说孩子不是阿郎的,有什么证据?你们说我害死阿郎,我为什么要害死阿郎?阿郎若在,你们敢这么欺负我,敢把我们赶出去?”阮氏声音尖利起来,“若阿郎活到七老八十,这家财以后都是我大郎的!这屋子里谁都可能害死阿郎,唯独我不会!”

李夫人想说什么,却一连串儿地咳嗽起来,只颤着手指着阮氏。

范敬沉声警告:“阮氏!”

阮氏冷哼一声,又复软倒坐在地上。

“你到底想要什么?”范敬问。

“让我带大郎走可以,但要给我们足够的银钱。”阮氏终于说出目的。

范敬看看岳母,又与妻子对视一眼,“待我们商量后再答复你。”

这一家子见面就掐,倒忘了周祈这叫阮氏来的始作俑者,周祈却琢磨是不是应该把那位方五郎一块叫来,让他们这样三头对面地吵,三吵两吵,兴许真相就出来了。现在阮氏不就把目的说得明明白白的了?

周祈扭头看谢庸,却见他看李夫人——周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个婢子,”谢庸道,“把你的臂钏脱下来。”

他说的是半跪着给李夫人顺气的婢子。

婢子变了神色,用袖子掩住胳膊。

周祈走上前,拉起这婢子的手,撩开些袖子,看她戴在小臂上的臂钏,点点头:“嗯,还挺粗!能藏不少东西吧?”说着便解开了她臂钏的搭扣儿。

把臂钏拿在手里略看一看,周祈拉一个小勾,然后轻推臂钏的雕花面儿,便露出里面的空心来。周祈从中抽出一个纸卷,打开看,是西市恒通柜坊的凭帖,上面写着三十万钱。

婢子白着脸跪倒在地。

周祈看看那婢子,对李夫人道:“府上当真富豪,连个婢子都有如此多的私财。”

众人的面色已经一变再变,李夫人颤声问婢子:“红霞,你说,这钱从哪里来的?”

婢子看看李夫人,萎在地上哭起来。

李大娘走上前:“莫非是你——”

婢子哭着磕头,“这钱是碧云给我的。”

李夫人另一侧的婢子面色大变,“红霞,你如何血口喷人?”说着也跪下,“求夫人做主,奴不曾给红霞什么钱。”

李夫人又咳嗽起来。

周祈对红霞道:“还是你先说说吧。”

“奴与碧云同住一室,她好些事瞒不了奴。她倾慕五郎,五郎对她也……她前阵子生病,根本不是病,而是小产。”

李二娘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胡说!五郎连我都看不上,如何看得上她?”

李大娘子看一眼妹子,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李夫人却不看女儿,接替周祈问另一个婢子:“碧云,你有何话说?”

婢子面色灰白,再不是刚才急赤白脸冤屈无辜的样子,“奴,奴——”实在说不出什么,这婢子大哭了起来。

周祈道:“夫人,府上的事委实蹊跷了些,还是报官吧。”

李夫人抖抖嘴唇,却摇摇头。

这个时候又岂是她拒绝便有用的?周祈看范敬,“那位就是大理寺谢少卿。另外,还请范郎君知会一声,这屋子里院子里的人就暂时不要动了。”又看小六,“你去与崔少尹说一声。”

范敬赶忙上前给谢庸行礼,又把周祈的命令传下去。

看看地上的两个婢子,周祈对面色极其不好的李夫人道,“夫人请保重自己,这两个婢子,我们且带去其屋中,搜一搜看有什么物证。”

李夫人垂目点点头。

婢子们的屋子不大,一案一几,两张床榻,床边各有箱子和带锁的小柜,另有些什物。

不用婢子们指认,周祈也能分清谁的是谁的。叫红霞的那个,偏爱粉色、绯色,帐子被褥都是这种艳丽颜色,家主死了,还没来得及换;叫碧云的那个,床帐则是青色蓝色。不知是人随其名,还是主人家据其爱好取的名字。

如今谢庸是“大理寺少卿”,当着外人,不好搜婢子的屋子,便只好都周祈自己来——其实周祈觉得谢少卿大可不必如此矜持,一个在人家抬胳膊瞬间看见小臂上的臂钏并看出其中有猫腻的人……是吧?

在心里打趣了谢少卿一句,周祈便先从红霞搜起。这红霞私财颇丰,四季衣服并明面妆盒里的小首饰不算,箱子中另有一包钱,总有六七万,周祈又在箱子底找到一对放在荷包里的玉耳环,玉料虽不算顶好,雕工却颇精致,并有一支放在木盒中的嵌红玛瑙金钗。

周祈自己首饰极少,但对各种物品估价是干支卫中人的看家本事,不然如何看出各种猫腻?据周祈看,这金钗怎么也要三四万钱,玉耳环估摸也要两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