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第2/3页)

“我要的不多,参议员。”她说,“只想要一头毛驴帮我把水从吊死鬼井那儿驮到家里来。”

参议员注意到了那六个脏兮兮的孩子。

“你丈夫干吗去了?”他问道。

“他去阿鲁巴岛撞运气,”那女人回答时心情不错,“结果撞到了一个外乡女人,就是那种牙齿上都镶着钻石的女人。”

女人的话引来一阵哄笑。

“好了好了,”参议员做出了决定,“你会有一头毛驴的。”

过了一会儿,他的一个助手将一头驮东西的毛驴送到了女人家中,驴背上用永不褪色的颜料写了一句竞选口号,好让人们不要忘记这头毛驴是参议员送的礼物。

那条街道不长,之后参议员又有几次小小的表示,还给一个让人连床抬到大门口就为了看他一眼的病人喂了一勺药水。在最后一个拐角,透过院子围栏的间隙,他看见了躺在吊床上的内尔松·法里尼亚,后者看起来面色灰败,蔫蔫的,于是不带感情地问候了一句:

“你还好吗?”

内尔松·法里尼亚在吊床上翻了个身,忧伤的黄眼珠盯着吊床。

“您问我吗?您知道的。”他说。

听见问候,他女儿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穿了件农村妇女日常穿的旧袍子,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发饰,脸上为防晒涂抹了东西,即便是这样一副邋遢的样子,也足以让人看出来,世上不可能有比她更漂亮的女人了。参议员的呼吸都停止了。

“妈的!”他惊叹道,“老天爷是怎么造出这等尤物的啊!”

这天晚上,内尔松·法里尼亚给女儿穿上最漂亮的衣裳,让她去见参议员。两名手持来复枪的警卫在那幢借来的房子门口热得直打瞌睡,让她坐在门厅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等着。参议员正在隔壁房间和总督玫瑰园的头头们开会,他把他们召过来是要把演讲时不方便讲的真话告诉他们。这些人和他在沙漠里别的村镇见过的头头们长得太像了,参议员一想到每天晚上都要开这样的会就心烦意乱。他的衬衣已经汗透了,他正就着电风扇想把衬衣吹干,闷热的房间里,电风扇嗡嗡地响着,活像只马蝇。

“当然了,我们不吃纸做的小鸟。”他说,“各位和我都清楚,等到这个只配给山羊当厕所的地方长满树木和鲜花、水塘里游的不是蛆虫而是鲱鱼的那一天,不管是各位还是我,都将无事可做。我这样讲没错吧?”

没人搭腔。参议员一面高谈阔论,一面从日历上撕下一页,叠成一只纸蝴蝶。他随手把它送到电风扇的气流里,那纸蝴蝶先是在房间里上下翻飞了一阵,接着从半开的房门飞了出去。参议员继续侃侃而谈,那么自信,仿佛同死神达成了某种默契。

“那么,”他说,“有些事情我不必重复,你们大家心知肚明:我要是再次当选,你们能得到的好处比我多,因为我已经受够这里的臭水和印第安人的臭汗了,而你们是要靠这些谋生计的。”

劳拉·法里尼亚看见一只纸蝴蝶飞了出来。只有她看见了,因为门厅里的两名警卫抱着来复枪在长椅上睡着了。那只用石印画叠的硕大的蝴蝶飞了几圈之后,完全散开了,撞到一面墙上,卡住了。劳拉·法里尼亚想用指甲把它抠下来。这时,一名警卫被隔壁房间的掌声惊醒,告诉她别费那个劲儿了。

“抠不下来的。”他迷迷糊糊地说,“那玩意儿是画在墙上的。”

劳拉·法里尼亚重又坐下来,这时开会的人纷纷走了出来。参议员站在门口,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直到门厅里的人都走完了,他才看见劳拉·法里尼亚。

“你来有什么事儿吗?”

“我是为我爸爸来的。”她答道。

参议员听懂了。他瞟了眼昏昏欲睡的警卫,又看了看劳拉·法里尼亚,女孩美得令人难以置信,压倒了他的疼痛,他当即拿定了主意:死神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进来吧。”他对女孩说。

劳拉·法里尼亚站在房门口,目瞪口呆:几千张钞票像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然而,参议员把电风扇一关,没了气流,钞票便都散落在房间各处。

“你看,”他微微一笑,“就连狗屎一样的东西都能飞起来。”

劳拉·法里尼亚像在教室里一样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她的皮肤光滑紧致,色泽和密度都像阳光下的原油,一头秀发像小母马的鬃毛,大大的眼睛比阳光还要清澈。参议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最终看见了一朵被硝土弄得脏兮兮的玫瑰。

“那是朵玫瑰。”他说。

“我知道,”姑娘答道,脸上闪过一丝迷茫,“我在里奥阿查见过。”

参议员说着玫瑰花的事,在一张帆布床上坐下来,解开了衬衣扣子。在他认为是心脏所在的那一边,有一个海盗式文身,是一颗被箭射穿的心。他把汗透的衬衣扔在地上,让劳拉·法里尼亚帮他脱靴子。

姑娘跪在帆布床前。参议员沉思着,继续审视着她,女孩给他解鞋带的时候,他想,这两个人碰到一起,是谁的不幸呢。

“你还是个孩子呢。”他说。

“别把我当孩子。”她说,“到四月我就满十九岁了。”

参议员来了兴趣。

“四月几号?”

“十一号。”姑娘答道。

参议员觉得心里好受了点儿。“咱们都是白羊座的。”他说,又微笑着加了一句:

“白羊座命犯孤独。”

劳拉·法里尼亚没注意他的话,她正拿着他的靴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参议员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他不习惯这种不期而至的艳福,此外,他心里清楚这样做很卑鄙。仅仅是为了争取思考的时间,他用膝盖夹住了劳拉·法里尼亚,搂住她的腰,仰面倒在了帆布床上。这时他意识到女孩裙子底下什么也没穿,她的身体散发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林间野兽的气息,但是心脏却被吓得怦怦乱跳,皮肤上全是冷汗。

“没人爱我们。”他嘟囔道。

劳拉·法里尼亚想说点儿什么,但只是喘了口气。参议员把女孩放倒在自己身边,关掉灯,房间沉入了玫瑰的阴影中。女孩听天由命。参议员慢慢地抚摸着她,动作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就在他认为应该碰到什么的地方,手指突然碰到一个铁家伙。

“你那儿有个什么东西?”

“是一把锁。”女孩回答说。

“简直是胡闹!”参议员勃然大怒,问了一个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钥匙在哪儿?”

劳拉·法里尼亚松了口气。

“我爸爸拿着呢。”女孩回答说,“我爸爸让我告诉您,请您派一名心腹,带上您亲笔写的承诺为他解决问题的字条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