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3页)

这字字句句皆是锥心之语,旁人听着都痛,何况是经历了这一切的宝意呢?

众人也想到,对啊,若陈氏说是因为宝意在府中行为不检,才惹得她厌弃,那么在入府以前呢?

她不过是个孩子,却要做这么多。

而且听宝意的话,好似家中这些大人做的重活,都是她一个人做。

郡主是主子,不用做是正常的,可是陈氏呢?她不过也是一个奴仆,而且还是个手脚健全的人,却也要自己的女儿来做这些,从来不伸手帮一帮。

李娘子看着陈氏,已经恨不得上去打这女人一耳光。

她都不知道他们宝意小时候过得这么苦。

这吃了那么多苦的孩子,难怪旁人对她好些,她就高兴得不行。

这吃了这么多苦的孩子,还能长成今天这良善模样,这应当是亏得她的祖母吧。

陈氏听着周围那些窃窃私语又再次响了起来:

“这陈氏可真是狠啊,居然从小就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难道这宝意出生的时候还是寤生的吗?才让她这个亲娘如此记恨。”

“看她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后娘呢。”

“也对,这是不是亲生的还指不定呢。”

陈氏听着前面的话还好,可是当听到这句话冒出来的时候,便立刻慌了神。

宝意看着她的眼神慌乱了片刻,然后从地上撑了起来,在雨中要爬向自己:“宝意……是娘错了,是娘一时想差了!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么会不疼你不爱你呢?”

宝意跪在原地没动,李娘子却是警醒,一把把人拉了回来。

她护着宝意直直地后退,不让陈氏靠近,喝道:“别过来!你这恶婆娘究竟安的什么心?”

其他人看着陈氏过来,也慌忙退开了。

陈氏看着他们这般举动,颓然地坐在地上,开始掩面哭泣。

宝意望着她,只恨她们身上还有这母女的名分,陈氏不慈,她却不能不孝。

此时她能做的顶多就是把她送进院子里,而这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完全没有洗去,反而已经留下了烙印。

但是宝意不怕,这是她要将陈氏这一军,愿意付出的代价。

她想着,抬眼望向那紧闭的院门,又想起了上辈子柔嘉得天花的时候。

陈氏把自己送进去,可她却一直留在外面。

宝意想,她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疼最爱自己的女儿,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女儿吗?

可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不敢自己亲身进去照顾谢柔嘉呢?

所以说,这个人最看重的,其实永远都是她自己。

来日柔嘉要是知道她今日在这院子外面的表现,一定很有意思。

陈氏低泣了片刻,摇摇晃晃地站起。

周围的人见状又再一次紧张了起来,就怕她狂性大发,要扑到他们身上来。

可是陈氏做的全然不是这样的打算。

陈氏如今是完全看不透宝意了。

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今日的失态都是因宝意而起。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让宝意再呆在府中了。

就算宝意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好,她再留在这里,也只是会坏了自己的事。

陈氏看着宁王妃,宁王是不相信这些灾星之类的说法的。

但是向来信佛、信因果轮回的宁王妃却不可能心中完全没有刺。

自己只要说是为了柔嘉,让宁王妃把宝意送到庄子上去。

宁王妃顾念着里面的女儿,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陈氏打定了主意,正要开口,却听见宁王妃意外地叫了一声:“行儿?”

她的目光越过了自己,落在身后。

陈氏想,她这又是看见了谁?

一转头,就看见个坐在轮椅上的俊美公子正由小厮推着,从小径上过来。

这位常年不在府中的三公子,陈氏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见到。

只见他的形容生得与宁王妃颇为相似,可气质却极为清冷。

仿佛任何人在他身边,都会被比得低进尘埃里。

在陈氏心想着他怎么会来的时候,宝意也一样在想三哥怎么来了?

轮椅停下,谢易行的目光先落在了那紧闭的院门上。

然后,又看了看浑身湿透的宝意,最后再看向这跪在地上的陈氏。

“怎么,行儿?”宁王也同样担心小儿子的身体,“为何突然过来了?”

谢易行收回目光,望着父亲说道:“听说柔嘉感染了天花,这边封锁了院子,我过来看一看。”

宁王妃强颜欢笑道:“你妹妹没事的,倒是你身子差些,别淋了雨,还是先回院子里去吧。”

谢易行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还有一事,等我说完便回院子里。”

宁王忙问道:“是什么事?”小儿子身体这样,从小性格就孤僻,鲜少在意外物。

有什么值得他这样过来,宁王也很好奇。

宝意站在原地,却知道三哥是为了什么过来的。

李娘子为她撑着伞,心中也是一喜。

没错了,三公子定然是看着宝意刚刚那样跑出来,特意过来的。

果然,就见谢易行的目光落在了宝意身上。

他说:“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府中的流言,宝意毕竟是我院子里的丫鬟,我应当管教。”

宁王妃一听这甚嚣尘上的流言都打扰到自己的幼子了,一时间只想去找出究竟是谁散播了这流言,好好彻查一番。

宁王则问道:“这流言如何?”

谢易行道:“流言不实。宝意自来我的院子,一直尽职尽责,同小厨房一起用心地照顾我饮食起居。我院子里少事务,他们闲下来出去是我准许过的,宝意如此,小厨房的人也是一样。”

李娘子听到这话,便说道:“回王爷,我们在三公子的院子都是极其自由的,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出府只消说一声。”

谢易行神色淡淡,可看着儿子的宁王与宁王妃却心中一疼。

两人都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不良于行,只能坐在这轮椅上活动,也不愿意旁人看到他这样子对他目露怜悯,于是便哪里都不去。

他不能出去,便乐意让身边的人都自由出行。

由他们在外头走一走,也像是代替他在这鲜活的人间走过了。

他们这个儿子,是与旁人独独不同的。

宁王妃眼眶微红,说道:“这我与你爹是知道的,你院子里的人自是依照你的准则来行事,哪里都去得。”

谢易行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宝意身上,同那双哭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对上了。

他的神色柔和下来:“宝意这些时日去了哪里,我也是知道的。”

宝意心中默默地叫了一声“三哥”,听他对宁王妃说道:“柔嘉落水后,宝意去了灵山寺求平安符的事,母亲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