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边境苦寒雅熬,军中将士数着时间,今日竟已经是同东狄交手的第十三天。

萧璟也已经在阵前支撑了十余场对战,将众多东狄猛将败于枪下。

他所骑的战马也换过了一匹,替代在敌人手下受了伤,不能陪他再战的那一匹。

根据斥候来报,南齐援军很快就要抵达,而在东面的方向,东狄后军也快到了。

似乎知道最终的决战即将到来,边境的风雪竟也停了一些,但此方天地却没有因为这样而变得明亮几分。

萧璟清晨出帐,见到天空中仍是阴云密布。

显然这短暂的停缓,只是为了爆发更狂烈的风雪,就像这十余日中东狄人的按兵不动一样。

大营,从京城来运送来的新—批棉衣跟粮草刚到。

十几日之中从各地运过来的物资总算可以满足在这里驻扎的二十万大军,让人人都穿上了保暖的棉衣。

从京中过来的粮草官刚刚同军需官交接完毕,听着帐外的风声,问起四殿下在何处。

军需官看着这京城来人,他们把控的是全军的粮草跟物资,自是不好得罪。

但是他心中一算时间,差不多又要到出去应战的时候了,于是说道:“元帅如今还在他的帐中,只不过很快就要出征,大人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元帅说,等元帅回来就是了。”

过去几日,萧璟都是亲自出战,打败了对面派出来的人之后就会回来,按照惯例用不了多长时间。

这粮草官一听却大惊道:“殿下竟然要自己亲自上阵?这怎么行?”张将军正好到这个帐中来,听见他的话,便开口道:“那你便去见元帅,若能劝得住元帅不亲自上阵,换由我们上,便算你有几分本事。”

军需官瞧见他的身影,对着他行了一礼:“张将军。”

而京城来的粮草官听了他的话,神色有几分不定,像是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笑还是说真的。

张将军一挑眉,说道:“来人!”他的亲卫一唤就至,张将军指着粮草官对他说道,“去,带这位大人去见元帅。”

“是。”

他的亲卫领命,这就上前来带粮草官去见萧璟:“大人,请。”

粮草官没想到有此机会,遂正了正衣冠,跟着他从这帐篷中走出去。

帐中,军需官对张将军露出无奈之色:“将军,这时候放人去元帅帐中,若是影响了元帅的心境可如何是好”“就他也想影响殿下?”张将军不屑一顾,“看着吧,断不可能。”

—出帐篷,就入禀冽寒风。

军需官的帐篷离主帅的帐篷有一段路程,粮草官跟将军亲卫走了一段路才来到帐外,被外面守着的军士拦下:“什么人”粮草官想着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任务,再一次紧张地正了正并未歪的官帽,见这亲卫同守在军帐外的两名士兵说过来意之后,其中一人就朝帐中通报:“元帅,从京中押送粮草来的人求见。”

粮草官紧张到了极点,听着里面传来四皇子的声音,说道:“进来。”

然后,那带着他来的亲卫就对着他一抬手,说道:“大人请。”

“有劳。”粮草官一人独自上前,掀开了这厚重的帐门,进到了帐篷之中。

四皇子堂堂一军统帅,帐中却没有点上炭火,比起外面来也暖不到哪里去。

粮草官紧张地走进来,见帐篷的主人正背对自己,身上铠甲已经穿戴完毕,显然是做好了准备今日的出战。

见萧璟朝着这个方向侧身看来,他连忙在地上跪下,朝着萧璟行礼,口中称道:“微臣见过四殿下。”

听见“四殿下”这个在边境少见的称谓,萧璟转过了身,看了跪在地上的人片刻,然后说道:“起来。”

粮草官应了一声“是”,从地上站起,见四皇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他心里一突,浮出纷乱念头来,见这位四殿下看了自己一阵,似乎是认出了自己:“赵充?”粮草官受宠若惊:“殿下记得微臣”萧璟—点头,抱着头盔走到了桌边,将手上的头盔放了下来。

只不过甲胄在身,不便坐下,就没有再到桌后去,而是站在原地看他:“你是三哥身边的得力助手,这一次三哥派你来押送粮草”“是……是啊。”

粮草官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萧璟竟然记得自己,想到自己这次押送粮草来的路上接到的那封飞鸽传书,三殿下要自己做的事,一时间只感到在这数九寒天之中都要流下汗来。

不过他既在萧璟出战之前就见到了他,那三殿下信中所交待的人物,他定然是要完成的。

萧璟面前京中来人,粮草物资之事有专人管理,他不应该出现在自己帐篷里的,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同自己说,于是说道:“你不会无故到本王账中来,可是京中有什么变故?”他在边境,跟京中路途遥远,这些时日战报一封一封地传回去,可从京中接到的旨意却只有一封,说一切顺遂,要他在边境放心。萧璟原本想着,京中有宁王跟欧阳昭明在,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却见面前的粮草官神色犹豫

他顿时目光一冷,上前一步,问面前的人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粮草官在他面前似乎不堪重压,最终腿―软,说道:“回殿下,是陛下……陛下感染重疾,太医院束手无策,如今陛下……陛下他……”“陛下他如何?”萧璟厉声追问。

粮草官一咬牙,在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已经昏迷不醒,只怕性命有碍……”

他说完之后,听见“呕当”一声响,抬眼却是萧璟在心神巨震之下将头盔掉到了地上。

听见声音,外面守着的将士立刻警觉地朝着帐中扬声:“将军!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从京中来的粮草官在这个时候要见他们将军,本身就很可疑,就怕他是东狄来的奸细。

他们都是萧璟在虎贲营的部下,问完之后就挑开帐门冲了进来,见到那粮草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他们殿下正站在桌边一手撑着桌案,头盔滚落在地。

萧璟的眼眸出奇的黑,见两人冲进来,对他们抬起了一只手,说道:“没事,出去。”

“是。”虎贲营的将士从来不会违抗他的命令,又利落地退了出去。

跪趴在地上的粮草官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试探着叫了一声“殿下”,见到萧璟目光看向自己,黑眸中隐含悲痛。

成元帝已经到了弥留的地步,身为人子,他却要留在这里。

他的父皇可能到死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一面……“赵充。”萧璟再开口时,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这件事在营中不许有第三个人知道,听见了没有?”“是。”粮草官连忙向着他磕头,“微臣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萧璟低沉地说了一声“好”,这才捡起了那个掉落在地上头盔,然后重新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