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童年(上)

转折点

九月的夜晚,风携着寒意袭击行人。

昏暗的小巷狭窄幽长,破旧的路灯勉强投下昏黄的光,让人不至于在黑暗中跌倒。持枪歹徒堵住了前去的道路。

布鲁茜永远忘不了那晚。

她被父亲护在身后,睁大了眼惊恐地望向降临的厄运。

父亲高大的身躯给她仅存的安心。

托马斯小心地与对方交涉周旋,表明愿意舍弃钱财换取家人安全,但对方举着枪,黑洞洞的枪口让躲在父亲身后的布鲁茜不住颤抖。

珍珠项链断了线,失去了束缚的珍珠蹦跳着掉落在地,撞击着发出清脆声响,却又血腥无比,粒粒如此。

一声枪响,她看见母亲倒在了地上,她的眼睛望着布鲁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只喃喃发出了几个轻微的音调便没了声息。

小布鲁茜呆滞地立在后方,脑子里嗡嗡作响。

托马斯惊慌地想要检查玛莎的状况。又是枪响声,高大的身影向倒去,脆弱无比。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崩塌了,半点不剩。

这一幕极大冲击了布鲁茜,她尖叫一声,想扑到父母的尸体身边。但蒙面的罪犯抬手,枪口对准了悲痛欲绝的小女孩。又是一声枪响,她也倒在了血泊中。

小布鲁茜觉得自己很冷,但她没力气抱住自己,也没法爬过去抱住爸爸跟妈妈,意识也在渐渐消散。

一粒珍珠淌过血泊,无声地滚到了手边,触碰到指尖,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才勉强抬起那根手指。

沾了血的珍珠从微小的空隙溜了进去。

黑暗彻底笼罩了她。

等布鲁茜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没有瘫倒在地,而是跪坐在父母的尸体旁,胸口沾着大滩血迹,那是子弹击中心脏时附赠的。

但现在,她能听到心脏在胸膛里有力的跳动声和夹在风中的呼吸声,那是她活着的证明。

她手心中攥着一颗沾血的珍珠,犹带体温的珍珠触碰着她冰冷手。这一荒谬的情景显示死而复生确实存在,而非临死前的臆想。

抬头向前方看去,一把□□孤零零地落在前面的石砖上,距离她不远。罪犯不见踪迹,仿佛凭空蒸发一般。

漠漠昏黑压下,好像有雨丝滴到她手背上。

她低头才发现是自己在哭泣,大粒大粒泪珠不自觉地滚落下来。

姗姗来迟的警察赶到时,看到就是这一幕。布鲁茜浑身沾满了血,趴在父母尸体上哭泣。

大批警察封锁了这片区域,红蓝交织的光芒闪烁,照亮了整条街道。穿着警服的人往来匆匆。

戈登把她从父母身旁抱离,脱下大衣盖在小女孩身上。她身上凉的惊人,像刚从地上爬起来一样。

他给韦恩管家打了电话,然后温声细语地安慰着布鲁茜,努力释放善意与温暖。

小布鲁茜裹着大衣,浑身颤抖,她抱膝坐在石阶上。以往透彻明朗的蓝眼睛里积攒泪水,充满哀伤。

匆匆赶来的老管家谢过戈登警探后,用力抱住了她,心痛不已,他遏制住内心的悲伤,一遍又一遍的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良久,她仰头对阿尔弗雷德说:“阿福……”

韦恩夫妇的死惊动了整个哥谭,哥谭最后的良心倒在了夜晚的哥谭里。

还有谁能拯救哥谭?

记者蜂拥而至,舆论沸腾,阴谋论甚嚣尘上,重压之下哥谭警局焦头烂额,但丝毫找不出凶手的踪迹。

局长大动肝火:“这他妈的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事情就是他妈的出人意料,到最后只能宣称对方畏罪潜逃。

但布鲁茜知道,凶手死了,惊恐地死在尸体面前,□□从他手上跌落,身体一寸一寸的碾碎,消失在虚空,最后连半点痕迹都无。

是她杀了他。

在布鲁茜毫无意识的时候。

疯狂的梦境逐渐唤醒了遗忘的记忆。

那时她还不知道平行宇宙的存在,直到多年后遇到蝙蝠侠,那个经历相似却又不同的人。记忆随着曾被抹消掉的疯狂重现,她知道,她永远成不了蝙蝠侠。

小布鲁茜日益沉默,没有人发觉她的异常,所有人都以为她身上的血迹是长眠于地下的韦恩夫妇的。

她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阿福。

而她发现自复活后,一些特别的能力逐渐显现出来。

布鲁茜消沉了很久。葬礼过后,她拒绝上学。有时她会在死亡重现的噩梦中惊醒,会夜里惊慌地扑向阿福的怀里,直到阿福哄着他入睡。

但另一些噩梦让她下意识地远离阿福。古怪而离奇的噩梦纠缠着不放,耳边有时会出现呢喃般的低语,搅得她意识混乱。

又一次本该熟睡的深夜,她猛然惊醒,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阴影。她抱着柔软的被子,倚靠在竖起的枕头上。

窗帘拉紧,透不进一丝清冷的月光。

“又做噩梦了?”慌乱的脚步声后,阿福担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不,我没事,阿福你去睡吧。”她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镇定,颤抖的声线出卖了她。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拜托,阿福,求你了。”

僵持了好一阵儿,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为了更好照顾她,帮助她度过这段艰难时光,阿尔弗雷德特意搬到了隔壁房间。

但阿尔弗雷德不会知道她的秘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望向虚空,那本该空无一物的地方,显示出微缩般的哥谭地图,随着心意的操控开始变换。

属于阿尔弗雷德的标志点进了另一个房间。

那些疯狂的梦境涌向大脑,在噩梦中,有时她沿着黑暗的楼梯向下奔跑,但楼梯如螺旋般永无止境。有时在灯火通明的高层坠落,随着她的坠落,她看到一盏盏灯啪的灭掉。

这次的梦里,是一双巨大的眼睛透过落地窗盯着睡梦中的她看,她惊醒后发现墙壁、床上、衣柜、书桌……到处都血色眼睛,眨动间不住地流下血迹。

是个梦中梦。

布鲁茜下床,光着脚走到边柜前,从最下层取下一本普普通通的书,里面夹着她藏起来的刀片。

伸出的手腕纤细白皙,仿佛一折就断,细小的血管在白的过分的皮肤下相当显眼。

她捏住刀片,跑出房间内的盥洗室,站在低矮的水槽边,对准手腕狠狠地划了下去。

一道深深的伤口出现,但转瞬即逝,还未等涌动的鲜血喷溅而出,便急速愈合,不留一点踪迹。

自从那晚开始就是这个样子。

镜子里映出了她的模样,面色苍白,蓝眼睛黯淡,嘴唇上也没有血色,瘦到让人心疼,黑发散乱地垂在身边,乱蓬蓬的。

她没注意,只是盯着水槽看,然后转身走了,路过边柜时布鲁茜将一切复原。